这些日子,顾皓辰觉得在顾府待着难受,常去别苑坐坐,杏子长的好看又聪明,自也能说上话。
若放在从前,纵然杏子千般好,一个身份注定了,她若嫁给自己,最多只能是个妾氏。
可如今,自个也不过是顾府随时可以抛弃的奴才,又有什么资格去嫌弃旁人。
听的杏子的身份,顾父不由的皱了皱眉头,他的门第观念倒也不重,可却也架不住杏子的出生太低。
抬头,看着顾皓辰欲言又止,良久却也只微微一叹,他到底不是生父,人生大事总也不好说的太过,再说瞧着顾皓辰平日话不多,凡事都是藏在心里,该是知道轻重的。
只能说句,“你喜欢就好。”
顾皓辰放在腿上的手,猛的一紧,心里愈发的难受,原来在顾父心里他便该配这样的人。
头慢慢的垂了下来,便是强撑都笑不出来。
瞧着顾皓辰又不高兴了,顾父就觉得头疼,一个大男人总想让猜着心思的哄,着实的累,只交代几句寻个好日子将人领来,他好安顿成亲的事宜,便让人退下去了。
待人走了,顾夭夭倒是好奇,顾父怎想起催顾皓辰成亲了?
“今日,还是卓华那孩子提醒的我。”今日从冯家出来,正好碰见了去隔壁街上查案的叶卓华。
他也只是随口问了句,听说自己有养子,想着怎么安顿,是带在身边还要当文臣。
毕竟,那么大的,该琢磨未来了。
原本叶卓华一过来,顾父心就提了起来,总是想到他跟顾夭夭的亲事,实在没想到叶卓华会提起顾皓辰。
这次按照冯将军的意思,顾父要去押送赈灾粮食,毕竟也关乎太子的安危,必然全是信得过的了。
要是寻常的任务,顾父必然会带着顾皓辰,可现在顾父不说不信顾皓辰,而是觉得他,能力不行。
至于做文臣,这孩子也不是那个料子。
小时候请了先生,先生评价,说是瞧着中规中矩的,可实则不会变通。
说白了,就是一个笨字。
顾父也没什么指望,该学的便学,该练的也练,最后什么成果端就看这孩子的本事了。
现在瞧着也没什么本事,顾父离开二房也就顾皓辰与顾夭夭了,之前在江南顾父也还没多想,自从上一次顾父发了脾气,愈发觉得,俩孩子都大了,该避讳也得避讳。
尤其现在京城不太平,顾皓辰不是个有心思的又不会把握分寸,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再传出顾夭夭与顾皓辰的风言风语了,岂不是像生吞了苍蝇一般,让人难受。
这才想起来,待他离开前先定了亲,等到成亲后搬离顾府,顾家人都心在一起,才不会被人算计,他才放心。
顾夭夭着实没想到,叶卓华竟然会想着这个养子,不过想想也释然了,上辈子叶卓华为权臣对人冷淡,可对顾皓辰却是留着情面。
想来,是因着顾父的关系。
不过,顾皓辰竟真能与杏子走在一处,也是一大喜事。
杏子那人想法多,必也有野心,顾皓辰满足不了她所求,两人离心也是必然的下场。
想想未来,狗咬狗的画面,着实的有趣。
与顾父坐了一会儿,明日顾父还要上朝便分开了。
第二日顾夭夭起了个大早,想着赶路要紧,她快点到庙上,希望能在顾父离开京城前赶回来。
离开京城的时候,顾夭夭特意让人给冯知微送了信。
虽说顾明慧现在是她准嫂子,定然会照看一二,但说不上为什么,总是亲自嘱咐了才放心。
顾明慧那边也是不舍得跟顾夭夭分开,一直送出城门才回去。
出了城门大约十里地的官道上,碰到了关卡,“什么人?”
官兵拦住了去路。
看样子不知道是在追什么逃犯,夏柳不慌不忙的将准备好的文牒递出去。
而且左右,也不是普通的小厮,是顾父精挑细选能以一挡十的将士,所以夏柳也不害怕。
“原是顾姑娘。”官兵看了一眼,冲着马车抱了抱拳头,然后拿着文牒跑到前头汇报。
不一会儿又跑了过来,“实在抱歉惊扰了顾姑娘了,实在是刑部逃了要犯,上头下了命令,任何人通行都要检查。劳烦姑娘,您挪个驾?”
听后顾夭夭不由的皱起眉头,这都出了京城了,除了官道两边都是林子,你在这大张旗鼓的检查,究竟是想要查到逃犯,还是给逃犯报信让他另走别的道?
不过,她一个内宅女子,自不能对人家官府指手画脚。
饶是不愿,也还是说了句,“应该的。”
便拿着帷帽让夏柳扶着下去了。
而顾家将士也是小心,顾夭夭一下马车便将她围在中间,即便在官差面前也不放松警惕。
官差掀起轿帘,在大家的注视下上马车仔细的查看。
这官差手脚瞧着挺轻,查看后的东西,便会重新放回原处。
只是查的格外的仔细,感觉将马车每一寸都敲一下,磨蹭的让人发指。
顾夭夭原本起了个大早,如今太阳升的很高近了午时,便是站着也能清楚的感觉到,热气正慢慢的上升。
正在焦躁的时候,瞧着不远处也来了一队人马,瞧着该也官差。
“在做什么?”对方靠近,突然扬声问了句。
正在监查马车的官差像是受了惊,手下用力,噶卡声清晰的传了过来。
马车不知道哪个地方断了。
官差赶紧从马车上下来,“回叶大人的话,小的正在查看顾家姑娘的马车。”
从对方开口,顾夭夭说不上为什么,便就能听出这是叶卓华的声音。
“胡闹!”听到叶卓华在马车里斥责了句,“顾家姑娘怎会是窝藏逃犯的人?”
叶卓华都出面了,官差自然不敢多言,弯腰低头连连称是。
这时候,马车的帘子被掀了起来,叶卓华的身上的伤许是好了,脸上没留下任何疤痕,此刻正撑着头看着顾夭夭她们,“既如此,那顾姑娘还是赶紧上马车,给我们让一下道。”
听的这话,顾夭夭张了张嘴想骂人,刚才马车出事都听见了,她一个弱姑娘难不成坐个坏马车?
还是,穿着这一身长裙,骑在马背上?
不过,却也不想与叶卓华解释,给夏柳使了个眼神,让她去说。
夏柳走上前对叶卓华福了福身子,“回叶大人的话,我们的马车被刚才这位官爷敲坏了,此刻想给叶大人让路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夏柳说话带着些讽刺,却也有心告状。
她瞧着,那人分明是故意的,哪有人搜马车那么磨叽,还能在紧张的时候,用那么大力气敲?
她这边一说完,刚才搜马车的官差一下子跪了下来,“是小人的错,小人下手没个轻重,损坏了贵人的马车实在该死,小人愿意照价赔偿。”
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皱巴巴的银票来,说是前些日子刚攒了这么多,原本是等着用来娶媳妇的,如今损坏了马车,该是先赔给顾夭夭的。
瞧着,言辞恳切。
而且,在理在据,若是顾夭夭再追究,倒成了得理不饶人了。
可现在,她要一张银票做什么,如今这里四周荒无人烟,难不成要回京城内重新备马车。
这一来一去,一日的时间便就浪费了。
“这还真是让人为难。”叶卓华在轿子里,听起来完全就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顾夭夭猛地转身,隔着帷帽狠狠的瞪了叶卓华一眼。
即便知道她的眼神,叶卓华根本感觉不到,可还是想要发泄发泄。
叶卓华说完一顿,似乎在想什么,“若是顾姑娘不嫌弃,可以坐在下的马车,等着走到前头闹市,再去置办也来得及。”
听着提议,倒也不错。
旁边的顾家军的人,多是劝着顾夭夭同意。
刑部的人闹这么大的阵仗,连侍郎都出动了,可见逃的是个凶残的犯人,这一路人烟稀少,若是碰到了许也是一场恶战,与官兵在一起,总会安全点。
大道理顾夭夭自然是懂得,思来想去便同意了。
让人将马车上的东西都搬到叶卓华那边,原本空当的马车突然显得拥挤起来,顾夭夭觉得闷热,便摘下了帷帽转头掀了帘子看着外头景色。
而叶卓华半躺在顾夭夭的对面,眯着眼睛歇息,中间是顾夭夭带来的行装,倒垒成了一道界限,楚汉分明。
“顾姑娘这是要去哪?”马车吱丫吱丫的走着,里头安静的很,叶卓华便先开口。
顾夭夭不愿意说话,只看着外头的景色当没听见。
夏柳看了一眼顾夭夭的帷帽,再思考要不要劝顾夭夭再戴上,正想的认真,叶卓华突然出声却将她吓了一跳,一瞧着顾夭夭还没有说话的意思,总不能不理会。
只得替顾夭夭说话,“回叶大人的话,我们要去普济庵。”
叶卓华微微的一挑眉,“如此,我们正好顺路。”
这话说的,夏柳也只能尴笑一声,“那还真是,巧的很。”
两个人说了没两句话,听着外头有人敲了一下叶卓华那边的马车。
叶卓华听到动静,便探出了头。
“叶大人,咱们怎拐出了官路?”听着是顾家的人的声音。
叶卓华理直气壮的点头,“难不成,你觉得那逃犯,会大胆到走官路?”
这话说的,顾夭夭听着都上火,既然你觉得他不会走官路,那你在官路上设关卡如何。
就算是为了吓人吧,你完全没有必要查看的那么仔细吧。
而且,叶卓华说的等到前头闹市,要放自己下来。
若走的这么偏,什么时候能到闹市?
“叶大人,我觉得你故意耍人!”顾夭夭猛地放下帘子,回头瞪着叶卓华看。
叶卓华也不恼,垂眸看着摆在行装上的那一把,绣着牡丹的团扇,而后拿起来,轻轻的扇着,“我这也是与顾姑娘学的,当初说是顾念两府情谊,让人将我带我回顾府,却在转眼之间,将我用二十两银子打发了。”
提起旧事,顾夭夭一顿,却也说不得。
叶卓华倚着靠背起身拿扇子的时候,领口撑开了一点,不同于脸上的干净,脖子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仿佛在提醒顾夭夭,顾府负他!
顾夭夭气闷,当年她豁出一切要嫁叶卓华,是叶卓华不要自己!
二十两银子,已然是她以德报怨了!
可偏偏,从前的事这辈子什么也没有发生。
顾夭夭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般。
“若非让叶大人离开,叶大人又如何会有今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