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摆了摆手,“你不必与我这般生分,今日将你单独留下,便是有话于你说。”
听的皇帝这般言语,顾父却是沉默。
曾几时他们无话不谈,现在却成了无话可谈。
原是,不该如此。
都说什么,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蒸。可从未想过会落在他们身上,叶父战场受伤回来做了文官,顾父为情所困退居二品。
没有高官厚禄,没有野心蓬勃,只有的远远相护。
可就这样,都没想到皇帝的刀,竟然架在了叶家的脖子上。
看顾父不吱声,皇帝心知他这有气,“咱们三个人,你的性子最直,我与你也最要好,今日便透个信给你,我绝不会将大位传给太子。”
就目前这局势,明显是太子有利,皇帝这般说既然是有所防备。
对顾父,也算是说了真心话。
顾父听后先是一愣,随即冷笑一声,身子往后一退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皇上圣明,无论新帝是谁臣自当竭尽所能辅佐新帝,只,除了靖王!”
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靖王决不能上位!
皇帝瞪着顾父,愈发的觉得不可理会,只有天子近臣才能窥探天子心思,如今他不仅知道了天子的心事,还妄图想要改变天子的决策。
简直,荒谬!
“朕,只属意靖王!”当天子久了,听惯了阿谀奉承,看惯了形形色色的人戴着面具与他说话。
只有贵妃母子,想要什么从来都是直说,没有那般勾心斗角,费尽心思。
皇帝微微的眯着眼睛,若非太子当日失言,他都不知道那个儿子心里竟然这般想自己看自己。
那一瞬间,皇帝觉得悲从心起。
太子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人。
对于皇帝的陈述,顾父不敢苟同,父子之间的事情说不准,五个指头尚且不能一般齐,更何况人心了。
皇帝偏爱这种直来直去的人,那是他私人情感,可以不提。
可是选新君那是国事,不能按照一时喜好来说。
靖王视律法为无物,肆意妄为,届时不守法只会成了风气,人人只按势力说话,买官卖官的事将会愈演愈烈。
这也将罢了,外头虎视眈眈,靖王称帝在大佑尚且可以自己说了算,那突厥呢,草原上的呢,非我族类,届时兵临臣下,可会因为靖王一句,我不喜欢你们来这,便不来了吗?
都倒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皇帝与顾父争的面红耳赤。
良久,皇帝冷笑一声,“朕记得,你一直未续弦,是为了你的女儿?”
顾父的脸沉了一下,“确实如此,我的女儿便是我的命根子,当初若不是为了保护她,叶兄出事的时候,我必然不管不顾与他,同生共死!”
“你在威胁朕?”皇帝陡然抬高了声音。
这个时候,突然从两边出来了许多个侍卫,一个个拿着明晃晃的大刀,直指顾父。“既然上次能装聋作哑,这次为何要参与?”
顾父并不在乎皇帝这些人,凭他对皇帝的了解,若真想杀人,不必弄的这般,花架子。
“究竟是我与愿意参与,还是您的靖王逼的?”大的江山社稷不提,就上次顾父在外,已经来不及了且就算了,这次靖王明晃晃的都抢到府内了,今天抢个人,明天就能杀个人。若是再装聋作哑,顾家不如就此去了,倒也称得上是英豪,总好过被人慢慢折磨的强?
看着顾父不为所动,皇帝突然摆手,“走吧,去救你的太子去吧,朕,等着你的消息。”
而后,两边退开,顾父起身大踏步的离开。
皇帝看着顾父离开,突然用力踹开了前头的案子,“都不懂朕,都不懂朕!”
“皇上息怒。”宫里的人跪了一地。
却始终没劝住皇帝,皇帝将御书房的全都砸了,这才坐在椅子上大口的喘气。
“去告诉靖王,朕,不能给他赐婚,但他可以自个,拼一个如意!”皇帝抬手,想着先吩咐下去。
另一边,身后发脾气的声音顾父听的真切,皇帝越生气顾父也跟着火烧的旺。
“顾大人,您与皇上那是从小的交情,你何苦与皇上这般置气?”送顾父出来的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从小便跟在皇帝身边,对于他们的过往也是了解的。
顾父冷哼了一声,“这哪是我与他置气?”
公公无奈的说,“可他,毕竟是皇上啊。”
是啊,他是皇上,说不念旧情便将人堪堪的发派了,说念旧情的时候,人家就得眼巴巴的上来支持他的任何决定。
既做了君臣,又要求所谓的交情,不嫌太贪心了?
“公公不必多言了!”顾父的心是彻底了凉了,从皇帝提起顾夭夭的时候,心那叫凉的透透的。
出了宫门,顾父也没急着回府,却是直奔了叶家。
门房的了听说是顾父,直接将人领了进来。
难得叶卓华没有去刑部,此刻换上常服在院子里坐着。
手执白棋,紧皱眉头似在思索什么。
“大人。”下头人连唤了两声,才让叶卓华回过神来。
叶卓华抬头一瞧是顾父,连忙起身见礼,着让人看茶,“叔父,您怎么过来了?”
顾父因为是跟皇帝置了气,心里头不痛快,怕开口说话不好听,便先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叶卓华的棋盘。
黑子凌厉霸道,白子已然落在必败之地。
想想自个的处境,无奈的叹气,待缓和过来,才说道,“我也不与贤侄绕弯子了,我今日过来是为了冯将军之事。”
听到顾父这般说,叶卓华将白字落下。
然后却瞧着,白子丢了一大片。
输局以定!
待叶卓华将白子拾完,眼前却是另一种境地,竟以成困局。
黑子难落,落子便输。
倒是一方,精巧的棋局。
“若叔父信我,此事,您莫要插手。”叶卓华又落了一个棋子,看着局势愈发的明朗,面上终于是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可是他这话却,分明就是在应付。
自从上次见面,顾父觉得与叶卓华自然亲近些。今日他都上门了,不说左右刑部的决定,但至少叶卓华能给透个底吧。
可结果,只这么一句话,便将自己给打发了。
顾父心里头不痛快,可却没有发作,毕竟说到底还是他愧对叶卓华,总不能因为人家唤的一声叔父,真就要求人家自己,坦诚相待吗?
看出顾父不高兴,可叶卓华却并没有提冯将军,只低着头说,“我记得,您有次来,便与父亲在这里,下了整整三个时辰的棋。”
提起往事,顾父憋红脸,最后到底没多言,“我想起府内还有事情,先走了,贤侄好生歇着。”
叶卓华也没挽留,着人将顾父送走。
待顾父走后,跟前伺候的周生突然凑了过来,“大人,您为何不告诉顾将军,冯将军不会出事?”
刑部是查案的地方,这种地方擅长查案,却也擅长制造假象。
冯将军的为人,自不会做出草菅人命的事来。
叶卓华拿着白子,在指尖转动,“我算了算银钱,想要十里红妆有些难,只得想旁的法子给自己加些筹码。”
比如,前途无量,又比如,才思敏捷。
周生在旁边吐了一下舌头,“大人,我总觉得你是在作死?”
叶卓华狐疑的抬头,“会吗?”
随即又摇头,“你懂得什么,赶紧滚的远远的,莫在我跟前烦我!”
只是叶卓华没有料到,周生一语成箴,等着叶卓华吃了亏,才知道岳父这种东西,绝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另一边,顾父出去后,又去打听了一番。
才隐隐的觉得,冯将军的案子不简单,刑部自个的人都不清楚,据说全在叶卓华跟前。
现在,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顾父唉声叹气了一路,心里头光念叨叶卓华了,若是单论手段着实让人刮目相看,才端端几日,竟将刑部牢牢的拿捏在他自个的手里。
就连刑部尚书,都得顾虑他。
与冯夫人那打了招呼,顾父这回了府内。
忙乎了一上午,回来已过了午时。
顾夭夭一直惦记着宫里的事,一听闻顾父回来了,便领着人寻顾父。
听的宫里的消息,顾夭夭也跟着皱眉,着实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叶卓华来。
只是,她却没有像顾父这般抱怨,“爹,我觉得现在既是困局,也是机会。若是赢了,靖王依旧什么都不是,而兄长也能扬名立万,我们的根基越牢,就是皇上想动我们也就越难。”
经得顾夭夭这么一点拨,前途似乎亮堂了许多。
冯将军被禁足,其实是在让皇帝有发泄怒火的机会,突厥人很快来京,但凡皇上有一点理智,也不会轻易的动武将。
皇帝要在朝堂之上说靖王的婚事,必然想用皇威压人,冯将军宁死不屈,刚则易断,若让皇帝动了杀心,除非造反,不然总是臣子吃亏。
一个禁足,转移了皇帝的怒火,看似冯将军吃亏,实则是缓兵之计。
如今,冯将军不用管,所谓的压力,其实是在顾将军的身上,他这次,只能赢不能输。
“那爹要赶紧准备准备。”顾父立马来了精神。
论起带兵来,他极为的擅长,放眼望去,朝中没几个人能赢的了他。
不过顾夭夭提醒顾父,该着急还是要着急,出发之前都要四处求人,求他们救出冯将军来。
正说的时候,外头传来消息,说是顾皓辰带着杏子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