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娘思量再三,这才说道,“夫人,若是想要动手,没有人比奴婢更合适了。”
至少,对付宫里的人,她总比旁人方便。
顾夭夭唇角微微的勾起,“你何以这般说?”
胡月娘突然笑了,“因为,奴婢看的明白,太子并非良君。”
这话,说的及其大胆,不等顾夭夭反应,胡月娘接着说道,“若非叶大人受伤,殿下不一定敢,光明正大的说出认子的话来。”
捧杀这一招,也并非只有内宅里能用的上。
话既然说透了,顾夭夭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封信,一盒药膏,“如此,那便劳烦姑娘了。”
胡月娘双手接过东西,而后冲着顾夭夭福了福身子,“夫人放心,奴婢定然办的妥当。”
看着胡月娘匆匆离开,夏柳有些担心的问,“姑娘,真的可以吗?”
顾夭夭嗯了一声,“将顾家摘出来便是。”
而后看向夏柳,“昨日夜里,我让人家给华夫人送了药草,那边还没回消息?”
夏柳缓缓的摇头,“一直没送个信来,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什么态度。”
顾夭夭良久轻轻一叹,“罢了,且看着吧。”
如韵郡主既然选择嫁给了顾皓辰,便该是学会了,取舍,学会了审时度势。
从这院子离开后,顾夭夭便领着人去寻布珍公主。
今日,原本冯知微也要过来的,却被恭王给劝阻了,按照道理说,冯家又没分家,冯泽他们过来便就代表了冯家了。
冯知微脾气爆,万一同谁起了冲突,再伤到顾明慧怎么办?
这理由,说的牵强,冯知微便知道,怕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理由,便就安生的在冯家待着。
如今还不到观礼的时辰,内眷一众人,都在屋里吃茶。
顾夭夭过去的时候,屋子里安静的很,也没个人说话。
等她坐定了,同旁边的布珍说笑,场上才热络了起来。
孟良娣一直冷着脸,就更有仇似的盯着眼前的杯子,而后侧头看了看笑的欢喜的顾家人,是看看右边,低头品茶的如韵郡主。
怎么看,就好像自己过的最凄惨一般。
心中的气,是愈发的不顺了。
“良娣娘娘,郡主,诸位夫人。”没一会儿,便瞧着胡月娘过来见礼。
看见胡月娘,如韵郡主的脸沉了下来,可随即想到,东宫点了那么多人,却没点到胡月娘,以后怕也依旧入不得太子的眼。
她所厌恶的,是太子看中的人,如今,不得太子看中,似乎,心中也就没那般的憋闷了。
只是孟良娣在看见胡月娘的时候,眉眼间满都是笑意,“快些起来。”
伸手,招呼人赶紧过来。
而后,撇了如韵郡主一眼,看着如韵郡主脸如所愿的黑了下来,心中更是欢喜,“说起来,胡女官原是郡主跟前的人。”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胡月娘,“不知胡女官过来是有何事?”
胡月娘始终半低着头,仿佛感觉不到旁人对她的打量,只双手将一个锦盒送到孟良娣跟前,“殿下为娘娘打了珠钗,今日刚得了,便赶紧送来了。”
这话说的,就好像太子今日过来,是专门为孟良娣送珠钗一般。
这话,左右的人听的都觉得假。
自然,这也是太子殿下素来的作风,打一巴掌,后头总会跟个甜枣,好像这般,便就是温文尔雅的贤主一般。
不过却是给足了孟良娣脸面,孟良娣欢喜的接了过来,抬手打开了这锦盒,“殿下有心了。”
而后递给身后的宫人,“给我戴上。”
看见孟良娣要戴珠钗,布珍公主便令左右取来了铜镜,孟良娣左右的看着,越看自越觉得好看。
等着戴好了之后,从手上摘下了镯子,送到了胡月娘的跟前,“辛苦了。”
“这是奴婢应该的。”胡月娘弯腰,一步步退了下去。
待胡月娘走后,左右的人自然是要说,太子如何的看中孟良娣。
孟良娣听的欢喜,接着便说了句,“说起来,这份福气倒是郡主让我的。”而后,指了指胡月娘离去的背影,“瞧瞧一个下人,都知道审时度势,若是跟着郡主,哪里有现在的风光?”
如韵郡主没有说话,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杯子。
如韵郡主这般沉默,孟良娣便就愈发的张狂,“不过啊,这世上总没有卖后悔药的,有些事错过便是错过了,有些人,永远都不会是你的了。”
如韵郡主的转杯子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而后定定的看着孟良娣,“我突然想起来,你母亲曾匍匐在我脚下的样子,也突然想起来,你婶子被叶家撵出去的样子,更是记得,顾家老太太如何同你家发难,如今,你哪来的脸,吃顾家的人的酒?”
有些话,大家只不过是不提。
叶顾两家同孟家的渊源,还厚着呢。
当然,这渊源都是不好的渊源。
孟良娣的脸,就仿佛被人扔在脚下,让人随意的唾弃。
她紧紧的咬着牙,看了顾夭夭一眼,此刻,只要顾家人出面,便就解了她现在的难看。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吱声。
孟良娣突然笑了一声,“是又如何,你可听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母亲倒是想跪着,现在怕是跪也跪不起来了吧?你口口声声说是你不要的殿下,可是谁人不知道,殿下视你侯府如草荐,哦,倒是我说错了,这世上早就没有文候,没有华夫人,只有两个什么都不是的庶人!”
哗啦!
孟良娣说的正起劲的时候,如韵郡主的茶水,就突然冲着孟良娣泼了上去。
便听得孟良娣突然惨叫了一声。
也幸得这茶水不烫,不然这一下,孟良娣的脸都得被毁了。
左右的妇人都惊的站了起来,若是这事是从前的那个如韵郡主做的,大家都不惊讶,可现在,到底郡主已经失利了。
不过,饶是如此,也没人敢为孟良娣说句话。
有些生来就比旁人尊贵,仿佛就刻在了骨子里一般。
“良娣。”宫人赶紧拿了帕子,为孟良娣擦拭脸上的茶水,以及,挂在发梢上的茶叶。
“两位,若是再这般胡闹,不管是谁,都请离开我顾家!”布珍公主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好好的喜日子,这俩人拌嘴也就算了,竟然动起手来,自会惹的主家厌烦。
孟良娣被如韵郡主泼了一脸的水,原本就够憋火的了,如今却还要被布珍公主奚落,当下便抬高了声音,“你没瞧见,是我被欺负了,我倒是不知道,如今顾家同这落魄户穿一条裤子了?”
“良娣慎言,您与郡主是非,只有圣主可决断,我顾家自没这个本事,若是您诚心来为顾家贺喜,我顾家敞开大门随时欢迎,若是再这般胡搅蛮缠,劳您自行离开,不过是个良娣,我顾家还不放在眼里!”布珍公主一句接着一句。
这气势,恍然间就有从前刚来大佑的样子。
孟良娣左看看,从前京城最尊贵的郡主,右看看,是突厥最得宠的公主,一个个发起脾气来,都吓人的很。
感情,就自己堂堂太子良娣,便就应该吃气了?
“慈夫人,你莫要忘了,你不过也是个妾,当真觉得能代表的了顾家?”孟良娣轻咳了一声,自觉得,该要端起,她良娣的架子。
即便,她在东宫也是个妾,那也是太子的妾,总要强过一个侍郎的妾。
今日,是她成为良娣后头一次赴宴,若是不讨回脸面,以后还怎么在京城立足?
她平日待着东宫出门少,可她的母亲总会出来,不定会被旁的夫人,如何的嘲笑。
听了孟良娣的话,顾夭夭慢慢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的说我顾家如何?”
若布珍公主只是个妾,严格上说,只是顾家体面的奴才,那顾夭夭可是正儿八经的主子。
是顾家二房独女,她说话,自是有分量。
偏生顾夭夭也是个说话,毒的人。
这三个人一人一句的,愣是将孟良娣说的眼睛通红,“你们,你们给我记着。”
而后推开跟前伺候的宫人,小跑着往前。
因为动作太大,再加上故意发的脾气,她跟前的案子被推踹倒了,上头的盘子碟子掉了一地,便是连刚刚太子殿下送她的珠钗也都从头上掉落。
孟良娣此刻自是顾不得那么多,只一心去寻人为她做主便是。
看人走了,布珍只唤人将地上收拾起来。
这屋子里乱哄哄的,自是没人注意,被婢女收起来的,那根珠钗。
如韵郡主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重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品茶。
只是,却看到了顾家人的动作。
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如韵郡主突然轻笑一声,“听闻,叶夫人前些日子病了,可用药了?”
突然间,说了一声。
“谢郡主挂念,臣妇如今已经无碍。”顾夭夭抬声应了句。
如韵郡主了然的点头,“也是,叶夫人用的药,必然是好的,定然能,药到病除。”
听如韵郡主一口一个药,顾夭夭也笑了起来,“顾家,自然是会用好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听的旁人都犯糊涂了。
总还记得,从前两人不对付,碰了面总是要彼此说上几句。
什么时候关系这般的好了?莫不是就应了那句话,敌人的敌人,便就是朋友?
不过,屋子里总算是消停了,大家也都活泛着开始闲聊了。
另一边,孟良娣哭着跑了出去,都快出大门了,才又想起来,她不能就这么走了,至少也不能这般憋着气出门。
而后又转过身去,自己冲着主院跑去。
太子殿下领着下头人吃酒,与其说领着下头的人,倒不如说是在陪着男妃,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
两边的人,嘴角不停的人抽动。
可又有什么办法,他们都点头同意这男人进宫了。
想想便觉得憋屈,原本想着让恭王殿下劝劝太子,可却没想到,太子殿下一句也听不进去。
话,且已经放那了,若是想要太子同意继续赈灾,那必须要先迎他心爱的男人进宫。
他们想,若非皇帝中风,听了这话,都得用大巴掌扇他了。
这是赵家的江山,说的就如同是他们这些臣下,没有百姓就活不了了一样。
甚至,现在都开始有人想着,若是皇帝没中风太多好,没了冯贵妃母子,皇帝定然能幡然醒悟,好好的治理大佑。
“对了,本殿怎么没瞧见令尊?”太子跟男妃腻歪了半天,这才想起来,同下头的人说句话。
“回殿下的话,家父身子不适,如今正在外头养身子,等着养好了身子,便会回来。”顾明辰低头说了句。
这话却听得太子笑容满面,连说两句,“甚好,甚好。”
下头人一开始不知道太子说着甚好是什么意思,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说,儿子能顶起这个家,父亲没用了就该撵到一边。
说的是顾大伯,自也说的是皇帝。
“殿下慎言!”言官们便忍不住,提醒了句。
这不孝的话,万万不能再说。
“本殿不过称赞顾卿一片孝心,你们这想到哪去了?好不容易出来吃个酒,都莫要绷着个脸。”说着,太子殿下端起了酒杯,领着下头的人,走了一个。
酒水下肚,太子又看向了坐在一边的叶卓华,“叶卿的伤好些了吗?”
“回殿下的话,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被点名的叶卓华如是回答。
太子轻轻点头,“这便好,你对本殿忠心,本殿自然知晓,只是大佑律法不可废,本殿不得不罚你,不过,也是你小子运气好,生在了武将之家,若换成了寻常的文臣,那两刀下去,怎么也得要了半条命去!”
说完,还若有所思的看了坐在一旁的言官一眼。
意思,不言而喻。
恍然间,在场的人都想起了,当日在城门之后,太子被华夫人威胁,是如何的我窝囊,哪里像现在这般,威胁这个,敲打那个的。
端端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偏偏,太子就是喜欢这种,看着下头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恍然间明白了,为何大家都想要坐在这个位置上,果真,让人舒坦。
太子正在训斥人,孟良娣便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殿下,求殿下为臣妾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