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曜知道自己恋爱了,他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孩一见钟情。但两人之间的邂逅根本谈不上浪漫,时间是清明,地点是墓园,怎么想,这时间地点都非常不对。
他冒冒失失地拉住了人家,做了自我介绍,对方好脾气地回应了他,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傻站着。得说点什么!
“你来扫墓啊?”晟曜大脑一片空白,话脱口而出后,他就想给自己一嘴巴。
白晓脸上露出了一丝愁容,轻声答道:“是。”
她看向了墓碑,和遗照中的年轻女人对视着。
晟曜接下来应该顺着这话题,问问这墓是白晓哪位亲属的,再跟上一句“节哀顺变”,就能转个话题,谈一些轻松的内容。还能顺便了解一下白晓的家庭情况,也给白晓介绍一下自己的家庭情况。然后……
然后……
晟曜顺着白晓的视线看向那墓碑后,就说不出话了。
所有的考虑、计划,都在晟曜脑海中烟消云散。
近乎相同的脸和完全相同的名字,如一根刺,哽在了晟曜的喉咙。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说不清是悸动,还是恐惧。
不等晟曜理清思路,白晓自己就收起了哀愁,转头对晟曜露出一抹笑。她看看晟曜身前的墓碑,阅读上面的刻字,“你也是来扫墓吗?这是你的……爷爷奶奶?”
晟曜回过神,急忙点头,竹筒倒豆子般说道:“是我爷爷奶奶。我爷爷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奶奶也在我上小学前去世了。我对他们其实没什么印象,小时候都是父母带我过来……”
今天,他却是突发奇想,一个人过来扫墓,然后就遇到了白晓。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牵引他,让他和白晓相遇。
晟曜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怔住了。他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浪漫细胞,会有这种属于少女的粉色幻想。
“你今天是一个人来的吗?”白晓问道。
晟曜点点头,问道:“你也是一个人?”
白晓回答:“是啊。”声音幽幽的。她又看向了那墓碑,目光沉静,透着哀伤。
这样的白晓让晟曜的心里涌出了奇怪的感觉。
同样是一人前来扫墓,他是心血来潮,白晓却好像不是这样。她……是只能一个人来扫墓……
晟曜紧了紧手,想要做点什么,想将白晓拉入怀中,好好安慰。这种冲动被他自己强行忍耐住了。
可另一种冲动却是因此无法再抑制。
“这位是……你的……”晟曜看向墓碑,凝视着遗照上的女人,又看向白晓。
白晓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对晟曜的问题避而不答。
“好了,我要走了。”她忽然道,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晟曜抓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开。
晟曜又一次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对不起。”
他空着的手垂了下来,怅然若失,只想要重新握住白晓的手。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失礼,实在是说不过去。为了防止自己再做傻事,他将手背到了身后,攥紧了拳头。
他的掌心还残留着白晓的体温,冰冰凉凉的。
“没关系。”白晓顺势收回手,另一手搭在了那只一直被紧握的手臂上。
“你……”晟曜看向白晓,绞尽脑汁地想话题,“你怎么过来的?乘班车吗?我也差不多要走了。我们一起去停车场吧。”
白晓笑着摇头,“我就住在附近,走走就回去了。”
晟曜惊讶,又失望。下一秒,他就振作了精神,“那我送送你吧!”
话音刚落,晟曜就看到了白晓脸上的为难之色。他反应了过来,急忙解释:“不,不是!我不是那种坏人!我就是……”
白晓笑起来,“我知道,你不用那么紧张。我没怀疑你是坏人。”
晟曜松了口气,身上都出了汗。
“我走了,你不必送我。”白晓说着,顿了顿,深深看了眼晟曜,轻声道:“再见了……”说完,就转过了身。
晟曜心头一震,喉头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又伸出手,却抓了个空。
白晓从那烧纸的烟雾中走来,这会儿又走入了那呛人的烟雾之中。
晟曜被烟雾遮蔽视线,四下寻找。
周围不是墓碑,就是人,烟雾一股又一股,哭声一阵又一阵,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巨大的悲恸之中。
晟曜没能在那些陌生的人头中找到白晓。他失落地收回了视线,低下头。
眼角余光能瞥见白晓的墓。
晟曜被那遗照吸引走了全副心神,不知不觉就蹲在了那墓碑前,和遗照中的女人对视。
“你也叫白晓……”他痴痴望着那个同名同姓的女人,伸出手,手指轻轻抚过女人的脸庞。
晟曜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沾上了什么东西。
这粘稠湿滑的物质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灰色,因晟曜刚才的动作,沾了一点在遗照上。
晟曜慌乱起来,连忙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擦掉那些污渍。
他看看遗照,松了口气,又看看自己的手。
这手……刚才抓着白晓好长时间……
他不仅很冒犯地抓着人家姑娘,还是用脏手去抓人家姑娘。
晟曜非常懊恼,将手擦干净了,又抬头看向面前的墓碑。
“对不起……”他喃喃说道。
道歉的话语说出口,他就觉得心脏一痛,仿佛是遭受了一次重击。
墓碑上黑色的名字犹如一把巨剑,插入他的胸膛,将他的心脏直接捣碎。
晟曜痛苦地弯下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好半晌,晟曜才缓过这口气。
“你没事吧?”旁边响起一道声音。
晟曜摆摆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