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热心的人曝露在码头的阳光下,时而安静,时而躁动。
说是码头其实是咸鱼镇边上的一处荒滩,这一处地方礁石突兀,沙滩平坦,有点像身段好的女子,该平的地方平,该凸的地方又高高的,方便人们登顶眺望大海。
平常是渔船下海的出发地和归来集合地,是家属们分得收获和领取尸体的地方,也是敲骨吸髓的咸鱼帮敲诈勒索和打砸抢烧的海盗常来常常往的地方。
高处站满了人,能够挤到好位置的人除了身强体壮之外,手上还得有些管用的家伙,破锣旧鼓和其它一些能够制造声响的东西,等着欢迎领主凯旋。
“还没回来?是不是距离远,一个小点,没看清,老东西看仔细点!”
从早上等到中午,萨宾娜饿了,骂人的同时,口里嚼着一片干鱼,味道咸而涩,实在不好吃。
“不会错的。几十年了,咸鱼镇就是老头子我眼神最好使,阴天了,起风了,下雨了,心系亲人安危的老弱妇孺委托找船,从来都是老头子我第一个发现。”
“我老头子眼睛尖,错不了的,绝对没有错。”
作为权威,码头老看守阴沉老脸,不想跟他们磨牙,也没牙可摩,干瘪的老嘴发出呜呜地声音。
他是看守码头的老人,跟猫头鹰一样锐利的眼睛见过的泼妇悍妇不在小数,谁敢冒犯他的尊严,能骂就骂,能打就打,几十年骂过许多,更打过若干,他眼里根本没有好男不跟女斗的概念。
跟大对数人一样,萨宾娜的脾气跟大海的风暴一样恶劣,偏偏身子骨比东方的群上还解释,打架吵架都不会输给任何人,一点也不奇怪,能在银沙领适应生存的人,没有一个不是铁铸的体魄和性格,即便是一个女人,也是女强人。
他有点畏惧萨宾娜。那一年,那一天,天阴欲雨,萨宾娜的老爸斗海未归,那是,她也是这么说“老东西看仔细点!”年轻气盛的他还了一嘴,结果,第一天,他没有见海……第二天,他没有见到海……过了七天,第八天,肿消了一点,他勉强能从眼缝里看到一点久违的蓝色了。
而且也对萨宾娜带着一些敬意,至少对方是镇子上唯一的医者,人老多病,要求她的地方还多,老看守不能跟她撕破脸皮,忍气吞声耐心解释,心里却是一百二十个不服气。
少年领主一时兴起,坐上新缴获的海盗船去征讨巨鲸岛,打海盗当然好。可这也太心急了,从他知道大海那一天起就明白海盗好像海里的杂鱼,海不枯,就不会绝种。海盗如果那么容易夷平,海盗早就不是人间祸患了。
他心里老觉得少年领主十有**收不了海盗,反而可能被海盗给收了,第二天,银沙领又该换领主了,从早上等到现在的人们一准跟斗海的留守人员一样,望眼欲穿,不见桅杆。
“会不会……回不来?海盗,可不是好惹的。”思查特轻轻地问道。
全场唯一坐在板凳上的老学士抚摸一把傲人的雪白大胡子,面向大海,沉默不语。
唯一的留守骑士阿西达狠狠地瞪了老木匠一眼,木匠缩缩头,猥琐到后面。
绝对是这样的,老看守心里赞同嘴上却不敢出声,那位侍卫是个骑士,出手肯定比萨宾娜重的多,大剑一挥就会让他再也看不见大海。
阿西达也拿捏不准,跟铁匠父子和酒馆老板父子,一起踮起脚,唯一的手掌搭凉棚,极目远眺,远处海天成一色,几只海鸥起起落落,没有半点船的影子。
……
当——
木槌敲下,破锣音波在咸鱼镇简陋的码头炸响,朝四周荡漾开。
“发什么疯?”大家被吓了一跳,铁匠训斥儿子道。
“船!有船!”查克大声喊道:“船……来……了!”
“嗯……”老看守眯起眼睛看过去,“是……有白帆的样子……”
“快看!看仔细点。”老学士站起来,浑浊的双眼,瞳仁亮晃晃的,仿佛燃起两支火把。
他不是不急,而是沉得住气。人在王都待得久了,自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黄河决于口而心不惊慌的修养。
这时候也催促核实消息,无他,有船就只能是艾尔文得胜归来。如果海盗获胜这个时候应该在岛上庆祝才对,没有可能朝咸鱼镇来。
“是有船!”骑士阿西达的眼睛雪亮,顺着琴察木槌的方向,看到了那个小黑点。
“是……有船!”被抢了风头,老看守不太高兴,慢吞吞地附和道。
咚——
鼓槌落下,快要散架的鼓,发出异常震撼的声响。
盖格大声喊道:“船……来……了!”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