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已经知道敌人进攻方式又启用了罗马战阵的杨侗来说,他面对邴元真支援时,最好的策略就是在队伍中段也安排上五边长盾,还要多安排,毕竟你不知道自己的军队会在哪被截断,只有把一切安排好了,这罗马战阵才能一分为二,首尾自顾。有了一分为二的战阵来打巷战,即便是邴元真来了,也只能被活生生的挤死。
可老杨没这么做,他的选择是任凭这群跳荡在长枪兵身边游走、砍杀,直至邴元真队伍全都涌入T字形的路口化身为双头蛇左右撕咬,依然忍受着部下不停伤亡的局面。
他还在等。
“压上去!”
邴元真看见杨侗的一字长蛇被彻底截断,终于发出了总攻的命令,当这道命令出现,街头丁字路口立即变得人挨人、人挤人,跳荡原本的灵活性消失了,这群备身府军满脑子都是冲杀到笨重的长枪兵身前去割了对方脑袋换军功。影影绰绰的人潮向上涌来,老杨在压缩杨公卿背后的空间时,自己的身后也让邴元真压缩着,一时间,在这个丁字路口竟然堆了将近几千人,这要是一把火烧起来,这群人唯一的活命方式就是直奔洛水而跳。
“动手!”
杨侗面容冷峻的喊出了这两个字,他身后,唯一背着长弓的士兵摘弓抽箭对着天空便射。
嗖。
这是一枚响箭,借雨中风势声音凄厉宛如催命音符。
邴元真当然听见了这枚响箭的声响,与此同时他还亲眼看着响箭窜入天空,此刻,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出现——伏兵!
但这两个字才出现,邴元真又立即否认了该观点。自打杨侗带着人出城,一路上都有他的斥候看着,哪有时间安排伏兵?可要是没有伏兵,这枚响箭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
邴元真冷汗下来了,自从这场仗开打,他亲自参战以来就再没有过任何一个斥候回来禀报宫门处到此处的情况,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内派出去的探子要么被人干掉了,要么就是被人拦截了,这让自己对宫门处的消息一无所知。假如伏兵趁着这个节骨眼……坏了!
“撤!”
“撤!!!”
邴元真扯着脖子喊,希望能把杀疯的士兵喊回来,可那还能喊回来么?别说是战场上了,就算是安静的夜晚炸了营,主帅又有几个能凭借肉嗓子把状况稳下来的?否则军营内为什么要求士兵安静肃穆且不允许奔跑打闹,不就是怕一个误会引起根本压制不住的连锁反应么。
丁字路口一侧院落里,一队正靠着墙壁喘息的监门府兵已经累坏了,他们靠着两条腿打皇宫生生跑到了郑公府附近,在这条路上,不光要捕杀所有备身府军的斥候、还得拦截他们不能和邴元真联系,更重要的是,决不能让马车上的石胆油出现任何损伤,陛下说了,这玩意儿是今日能否取胜的重中之重,不然也不能只给罗士信将军两千人,让自己带着三千人运送。
赶到后,负责携带石胆油的监门府军立刻占据了街道一侧的多个院落,命人看住院落中的百姓不让他们发出惊呼的同时,眼前是自己人被杨公卿、邴元真分段截杀的凄惨场面。他趴在墙头眼看着那些长枪兵在跳荡手里成片成片的倒下,鲜血混合着雨水彻底染红了街道,那一刻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可是他不能这么做,当时邴元真的人马队形松散,一旦露头就会被这群人发觉,随后陷入到无休止的厮杀中,这不光帮不到陛下,甚至还会暴露己方的最后一张底牌。那可是陛下用命换来的,他能将自己做饵吸引杨公卿和邴元真的全部注意力,能舍得位于中段那些兄弟们的性命,自己怎么就不能忍住一口气呢!
忍!!
这名率领三千监门府军的副将硬是忍到了杨侗败相以露,邴元真的人马越压越向前,阵型由双头蛇变成了双头龟时,这才看见一只箭矢冲天而起。
邴元真的死期到了。
一枚红色旗帜被他隔着墙壁扔出,这枚旗帜不偏不倚正好落到邴元真马旁的那一刻,长街纵道的尽头十几辆驴马车架被监门府军推了出去来。这些推车的小伙子们根本不惜力气,在雨水中扶着车架晃动着肩膀双脚猛蹬地面狂奔,那一辆辆车架宛如障碍物一般堵在了邴元真身后的纵道上,好好的一条纵道顿时水泄不通。
刚看见这些车架时,邴元真以为监门府军要放火,可这大雨天放火他能点得着么?没想到的是,这群人将车架当成了掩体堵住退后了,一个个于车后架起弓弩直接开射。
那时,正在往前冲的备身府军全成了靶子,利箭在雨幕下撞碎雨滴于空中疾驰而过,如此密集的人群连躲闪空间都没有,一支支箭矢射出去宛如会有靶子主动撞过来一般、即便目标躲开了,他身前的人也绝不可能躲开,就这么被成片射中。而后知后觉的士兵发现这一幕时,那些回头者眼中出现了惊慌。
不是眼看着就要打赢了么?
哪又来的监门府兵!
备身府军手握圆盾纷纷回头,问题是圆盾那小玩意儿在一千人的密集箭雨能挡住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