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家风是,人不到齐,绝不动筷子,以往这个时候大家都会讨论一些话题,譬如李父询问余弦的学业、余弦主动向李父“请教”一些养生类的小知识。
今天餐桌的气氛较为沉闷一些,李父与李绾姿明显有心事,情绪低沉。
余弦思量一瞬,猜测大概是工作上遇到了一些问题,试探问:“爸,是杂志社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呢?”
养育养育,李家夫妇对余弦有养育之恩视若己出,余弦一声爸妈叫的心安理得,不矫情。
李父刚想否认,他不是一个习惯把工作中的压力带到家庭中的男人,随后抬头看了眼余弦和李绾姿。
大姐目前在杂志社实习,余弦已经高中毕业,8月末就满18周岁,未来势必要接手杂志社,瞒着没有意义。
“杂志社最近的状况,已经算的上是岌岌可危了。”
李父说出这句话后,瞬间苍老了几分,当一个男人无力承担自认可以承担的责任时,大抵都会如此。
余弦凝神倾听,李父有轻微的大男子主义倾向,不到实在撑不住的时候,绝不会说这种话。
李父摘下金丝眼镜,一边擦拭着,一边娓娓讲述杂志社的近况:“互联网媒体飞速发展,纸质媒体受到冲击成为夕阳产业。
首当其冲的就是报纸,杂志的情况稍好一些,但也不算高枕无忧。
我们杂志社本来就只是一家郡级杂志社,各类文刊只能在洛城内发行,主推的周刊《晴媛》,最巅峰时也只有13万份的周销量。
受互联网媒体的冲击,去年每期的平均销量,已经降低到了7万份,堪堪能够维持住收支平衡。
从去年二月份开始,杂志社才算是真正进入到一个灾难时期。
杂志的主力作品,吴秀清老师的《洛城初雪》宣布完结,吴老师说要休息一段时间,并不打算立即创作新的作品。
杂志社提前约好稿子的两位老师,又突然被《兖州文刊》挖走,受此冲击《晴媛》的周销量持续降低。
之后每每约到新的作品,也都会被其余媒体挖走。
到上周为止,《晴媛》的期销量降到了3万份不到,我们已经赔钱做了一年多的杂志。
目前杂志社是负债经营,已经很难维持下去,如果到年底都没有转机,就只能宣布破产,或者以极低价出售杂志社。”
居然如此危急?
余弦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报社、杂志社的利润并不高,它最大的作用,是让相关从业者获得一个相对体面的社会地位,花边杂志和狗仔除外。
一家家族性杂志社不会有太多的流动资金,如此能否达到盈利线就很重要。
厂出胶片、校对胶片、印刷、装订,这些成本是相对固定的,并且销量越低,平摊到每一份杂志上的成本也就越高。
假使《晴媛》杂志每月的成本是30万,销量稳定到7万左右就能收支平衡,那每少卖出一份,都会对杂志社的运营造成极大影响。
这个算法放到家庭也是一样的,房贷车贷、生活开销加起来一万,月薪一万一百,每月还能剩1百块。但只要月薪降低到9900块,每月就会多出100的负债。
“当务之急,还是要寻找到足够出色的作品,把《晴媛》的销量重新拉升上去。”余弦总结一句。
李父苦笑:“这又谈何容易?
兖州出色的作家不是已经在其他杂志上有了连载作品,就是文风和《晴媛》不契合,又或者没有灵感没有时间。
姿姿最近一周拜访了多位定居洛城的老师,没有约到一份作品。”
原来如此,难怪姿姿姐的腿部肌肉会那么僵硬。
就在此时,二姐终于被傅母从房间拉了出来,嘟嘟囔囔走向餐桌。
余弦与李父同时闭口,不把工作中的烦恼带到家庭,要给自己的家人最好的生活氛围,这是李父一直所坚持的,余弦也很认同这一点。
如果不是大姐就在家里的杂志社实习,李父甚至不想让李绾姿知道这一切,男人就应该默默承担一切。
餐桌上如往昔般其乐融融,有说有笑。
饭后,余弦返回房间,打开电脑随意点开一首纯音乐,戴上耳机聆听音乐的同时,陷入沉思。
余弦突然联想起前世的四大名著之一《红楼梦》。
贾府破落之后,那些夫人、小姐、丫鬟再也无法维持往日体面的生活,王熙凤病死狱中,薛宝钗受了活寡,元春病逝,迎春遭受丈夫毒打,探春远嫁,惜春出家……
现在是法治社会,杂志社破产之后,大姐二姐自不会落得那般境地,但肯定也要承担起本不该承受的生活之重,再无往日颜色。
无论如何,绝不允许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么就只能重拾起十二年前的致富大计,做一做那文抄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