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无妨,自与小师弟相见,谁也少不了这个过程。”张萱照旧拿出大姐头的气派,教训完徐卿后,便笑盈盈地让开,“吴先生,这位姑娘,请进吧。小师弟早已经等着两位了。”
那女子一时之间,也愣了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自己随口请求,就得到了应允,能够如此顺利。
她早听说了李照为了迎敌陈傲然,在此潜修。而玉阳子一脉着心玄阴真法,遣人守护此处,看门护院,也应该要回绝一切闲人的。
甚至,她都已经做好了揭开身份的准备,以此面见李照。
可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一说就通,一点就透?
旁边的吴忘尘感叹一声,“听说李道长自一出生,天有异象,乃神仙下凡,道君降世,莫非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他刚和玉阳子谈过此事,印象特别深刻。
蒙面女子一听,眼睛一低,轻声道,“世上哪有什么神仙。”
说完之后,已经进了宅邸。
吴忘尘心中一动,细细看了那蒙面女子的背影两眼,对旁边两人一本正经地说,“她年纪轻轻,说起这番话来,却颇有哀怨愁闷之意,似有不堪往事在身……这……”
瞧他模样,似乎准备和这两个人分析讨论一番。
这倒不是起了色心,而是在于吴忘尘喜爱观人——其实大凡艺术境界一高,都与人心有关。
什么山山水水也好,奇景丽观也罢,若无人心投射,也就是自然界乏善可陈的无聊造物罢了。
遇到了有趣的人,吴忘尘自然多少有些在意。
须知他年纪轻轻,能够成就画圣,后来被方希然打击,更一气之下远走四方,种种行为都远超常人理解,自然少不了一份痴气。
这个痴字,就是他性格的核枢所在。
其实吴忘尘的本质,仍是一个书生文人,只是一个过于聪慧,乃至于大智若愚罢了。
“吴先生,我知晓你喜看人间世情,为自己的画作增光添彩,不过孰重孰轻还得分辨。”张萱笑着打断了他,是自知吴忘尘脾性好,也不怕他怪罪,“小师弟正等着咧,可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哟。”
“啊,也是也是。”
吴忘尘恍然大悟,赶紧追上了前方那名女子。
走了几步,他疑惑了起来,“对了,没人带路,我头次过来,怎么找到李照呢?”
可抬头一看,却发现那女子似乎早已熟知此道一般,沿着重重走廊,毫不犹豫地走去。
“她怎么认得路,难道她来过这里?再结合她的语气、年纪……哎呀呀,莫非是李照李道长的孽缘情分!?”
吴忘尘精神一振,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一路跟着此女,最终穿过那些繁复华丽的宅院,来到了大宅后方的一处空地。
空地空无一人,只有柴垛。
在尽头,有一间房子,很简陋,很普通。
这似乎是个看守后院,打扫清洗的杂役的房间,甚至连杂役都算不上,只是个堆放杂物的柴房。
“带错路了。”吴忘尘摇摇头,“哎,原来她也是头一次来,只是过于自信而已。”
女子站在空地前停驻,看着那一座房子,自己也皱起了眉毛。
她似乎在疑虑什么,又似乎在惊讶着什么,但紧接着,便义无反顾地朝着那柴房走去,打开房门,一步踏了进去。
吴忘尘手无缚鸡之力,还要背着竹筐内的画布画笔颜料,此一番行走下来,也已经有些累了。
他便站在原地,擦擦汗水,等着这女子出来。
等了一会儿,女子还真的走了出来,但只走出来半步,远远地看着吴忘尘,指指里面,点点头。
接着又进去了。
吴忘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是李照就在里面。
“他在这里面做什么,难道是那一门特殊外功只有在这其中才能够……”
老画圣不得不又多走几步,这几步的功夫,就够他遐想万千的了。
进得房间,站在门口,吴忘尘四下望去。这房子果然是个柴房,阴暗潮湿,只旁边的窗口泄露出些许天光。
但房间之内,却也铺开了一个阴阳蒲团,一个少年坐在蒲团上,借着那天光看书。
——少年身穿道袍,背靠柴堆,就着一许光线看书。
吴忘尘呆呆看着这个画面,忽然蹲了下来,将竹筐打开,当场架着画布,拿出画笔。
这一番动作利索,快得简直不像是个刚刚还气喘吁吁的中年人。
他居然就要在这柴房,当场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