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旻从幽远记忆中回过神来,咧着嘴骂:“他娘的孬种才哭了,我没哭。”
清欢哄道:“好好好,你没哭,我是给十岁就离开阿史那的小阿旻的,不是给你的。”
呼延旻狼吞虎咽吃完碗里的圆子,泄愤地扯着清欢帕子揩嘴。
“你给我讲讲北宛吧。”
“草原,雪山,牛羊,牧民,鹰和狼。”
清欢眼里熠熠生辉,“仔细点。”
“北宛有龙腾之地牙子海,牙子海是雪山水汇集的大湖,王帐就在此处,四周是茫茫草原,草原外是寸草不生的沙漠。”
“听起来很有意思。”清欢颔首想象。
呼延旻微微一笑,“横穿过草原要花上三个月的时间,风吹草低,牛羊成群,我的族人们骑着马,跟着天上的海东青,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再没有比那更广阔的地方了,天上飞着雄鹰,地上跑着牛羊,草间躲着狐狸野狼和兔子,星星就在头顶上,夜里点着篝火唱歌,喝着羊羔酒起舞,可没有你们宫里层层的墙、厚厚的瓦。”
呼延旻喟叹:“我所思兮在远方,欲往从之道路长。”
清欢笑道:“既然这样的好,以后你若是回去,邀我去做客可好,我也想去远方看看,草原沙漠和雪山。”
“荣幸之至。”
呼延旻领着清欢穿梭在人群中,小心地为她撑开一方舒适的容身之所,宽厚的背脊落在万千灯火中,像一只折翼的孤寂苍鹰,就如很多年前,他从遥远北宛而来,一脸桀骜地仰着头,却紧紧攥着拳头发抖。
前头传来掀天的喧哗声,不远处的宣德门楼,砰地一声绽放出碗大的火球,裂出无数细碎烟火,洒向天际。
禁内的烟火,好似花开繁春,星河坠空,隆隆的烟霄中,升腾的火花错落组合成一幅幅倾世画卷,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八仙过海、王母蟠桃的幻境接连不断,处处是游人喧笑。
吞云吐雾的满天烟花中,清欢和呼延旻仰起头,静静观赏着盛世繁华里的每一道幻影,烟火照亮一个微暗的角落,长身玉立的清俊男子轻拥着一位清秀女子,眉目缱倦地望着璀璨火花。
是如意和……幽兰。
清欢的心在那喧闹声中,怔怔裂出一丝慌乱。
他的目光缓缓掠过清欢的和呼延旻,最后定格在清欢双眸里。
没有比这更熟悉的面庞,清欢惯看了十几年的濯濯清莲,眉是山骨,眼为风月,佐以凉薄的唇,挥墨山水的清隽,一点一滴的心头好。
他怀中的幽兰循着望来,几近惶恐地跪下行礼。
无言以对。无话可说。
呼延旻摸着下巴在清欢耳边道:“那宫女真有福气,单单在御膳房里烧火,也能被内都司看上结为对食,前阵子内都司在朱雀门下寻了一处极好的宅子,把这宫女放了籍,风光的给安置了。”
清欢浑身发抖,“这么大的喜事,为何宫内一点消息都没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