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摇了摇头,又问道:“哦,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兴儿看了看外面答道:“天都黑了。”
“你先回去给府上报个平安,我在这里守着,等师傅回来了,我就回去。”
“那奴才回府报了信儿就来接姑娘。”
“好。”浮光点了点头。
兴儿走后,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伤得太重,塌上的人睡得很不安稳,浮光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大半碗喂了进去。
她抽出帕子替他擦去嘴角的药渍,又守了一会终于见他退烧了,方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塌上的人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刻。他缓缓睁开眼,但见月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屋子内烛火摇曳,那一抹小小的身影伏在案上,安静得像是一只沉睡的小兽。
春夜的风吹动着屋外的干杆翠竹,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他动了动嘴角,想要叫醒她,却觉得嗓子十分干哑。
浮光打了个哆嗦,从梦中惊醒过来,恍恍惚惚地瞧见塌上的人似乎在凝视着自己,便瞬间清醒了过来,“小师叔,你醒了!你还疼不疼?”
宗伺轻轻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她有些手忙脚乱地道:“对了,你饿了吧。方才王婶送了一碗粥过来……哎呀,有些凉了。你等等,我去热一热。”
“水。”他轻轻地吐出一个字。
“好!”她连忙倒了一盏茶递过去。
宗伺见她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实在有些看不下去,“怎么?”他状似无意地问道。
浮光揉了揉泛红的眼眶道:“啊?没……没什么。”
“真没有什么?干嘛哭丧着个脸?”他问。
浮光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道:“我……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一声不吭地独自承受着?”她的声音极小,小得像是在问自己。
他扯了扯唇角,有些自嘲地道:“习惯了!”
浮光突然抬起头看向他,“习惯了?是习惯了受伤?还是习惯了独来独往?我知道……你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可是……能不能试着去依靠周围的人,或许我们不如你武功高强,也不及你聪明,但只要你愿意,我们都会竭尽所能地去帮你……”
少女的眼眸清澈明亮,泪光点点如春水盈目。他不知为何自己的心中会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或许是……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不过只一瞬间,他便清醒了,“哦?你打算怎么帮我?以裴家的力量还是凭借你自己这颗玲珑剔透的心?”他有些戏谑地问道。
“不管是裴家的力量也好,还是我自己的能力也罢,总之,都比一个人单打独斗地强。”她有些负气地说道。
“哦?那你有没有想过……如何帮我?若是我要做的事情很危险呢?危险到可能会累计家人,你……还能像现在这样义无反顾吗?”
“我……我不知道。”她有些气馁地垂下了头,不知他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竟然会危险到累及家人。
霎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屋内的气氛似乎冰冷如霜,浮光觉得有些难受,有些话便如鲠在喉,再也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哎呀,坏了……”玄辰推门而入,惊讶地看向屋子里的两个人,一个半靠在塌上,面色如铁;另一个则是立在窗前,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微笑着打起了圆场,“哦,原来你们都在呀!老夫跑了好几条街才买回来的鲫鱼汤,丫头,来来来,你也吃一点吧!”
浮光扯了扯嘴角道:“师父,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欸,兴儿那小子哪儿去了?外面天黑路远,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一个人怎么回去?”
玄辰本是无意间说了这样的话,浮光听在耳中却觉得‘娇滴滴’三个字从未如此刺耳,便有些赌气地说道:“我……这条路已经走了不下百余回,不会有事的。”说罢,便告辞转身出去了。
“欸……这……”玄辰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望向塌上那位唯一的知情者问道:“怎么回事儿?你们吵架啦?”
他这个徒弟虽是位大户人家的姑娘,但从来都是乖巧伶俐,遇事也鲜有和人计较的时候。方才却不知怎么的,活像一只炸了毛的花狸猫。
“没有。”宗伺淡淡地开口道,“她是你唯一的徒弟……你就不去看看吗?”
玄辰拍了拍手,急忙跟了上去。出门拐了个弯,果然见浮光一个人在光线微弱的巷子里往外走,而且走得极快。
“阿漾,走慢点,等等为师!”他在后面唤道。
“师父,您快些回去吧。您还有一个受了伤的人要照顾,我没事!”浮光依旧没有放慢自己的脚步。
玄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跟上去。
“哎呦,摔死我这把老骨头喏!”
浮光一下子怔住了,方才她只顾着赌气,并未想到自己师父也是上了年纪的人,自己不该如此任性。
她连忙回过头去,将玄辰扶了起来,“师父,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先送您回去吧。”
玄辰坐在地上,瞥了她一眼,“不走了?”
浮光有些羞赧地点了点头,“还是要走的,等兴儿来了再走!”
她伸手去扶他,却见他摆了摆手,神色如常地站了起来。
“师父,您骗人!”浮光小声埋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