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典史程圭求见!”
在柴师爷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四十岁上下,双眼微微凹陷,一对吊眉黑中透亮,整个人又高又瘦,走起来左摇右晃,如钟摆一样,一点都不稳。
这个人李铁蛋倒是听张县丞说过。
他本是福建仙游贡生,嘉靖二十七年,上任典史周清,因为得罪了大权臣严嵩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而在吏部吃了挂落,他便接了任。
这位仁兄倒是个机灵人物,出发的前一天,便从福建边境上,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块缅甸老坑翡翠,送给当时的县令萧鳞,又花了一两银子,请张县丞和几个禁卒吃了一顿饭。
这上上下下打点完之后,他这个典史可以说是做的顺风顺水,上面有县令袒护着,下面有禁卒捧着,中间还有犯人家属供着,日子过得舒坦自在。
直到三年前,上任县令吴道义到任,他的好日子算是到了头,心里不免多了些怨言,山贼攻进县城那天,他自已跑了不说,还让整个县衙的犯人都给跑了。
如此倒也罢了,这事之后,他还恬不知耻地找到张县丞,说他是被山贼打晕了,还说他之所以放跑众犯,是为了让他们免去被活活烧死的痛苦。
最奇怪的是,这话张县丞竟然信了,不仅如此,县里的百姓,特别是那些个罪犯亲属,偏偏都还记着他的好,给他取了个程翁的名号,在北流县里,名望不是一般的大。
听说去年,他老父去世了,他便回福建仙游丁忧去了,却没想到这三年孝期还没满,这位程翁便回来了。
思虑间,程圭已经走了过来,拱着手对李铁蛋作了一辑,“属下程圭见过大人。”
李铁蛋对这程圭的第一印象不是太好,须知这典史一职,掌管一县缉捕、监狱等事务,是县衙中不可缺少的关键人物。
就拿这北流县来说,在宏治年间,县丞和主薄相继裁汰,到了嘉靖二十年,县丞一职才恢复,而主薄至今未再有,唯独这典史一职没有动过,足可见其重要性。
说实话,把这样重要的衙门事务,交给这种嘴巴涂油,脚底抹油,手里捞油的三油人才,李铁蛋实在是不放心。
可这典史一职,也是吏部计核任命,他只有上报的权利,却没有撤他职的权利,心中计量一二,只好按兵不动,揶揄道。
“程典史,你从海南远道而来,想必也累了吧?怎么不先回家休息几天再说,这么快就来衙门报到了?”
程圭听见这句不受待见的话,眼睛里放出一道光来,看看李铁蛋,忙从袖中摸出一个红色漆木盒子,捧在手中递了过来,吊长眉动了动,恭恭敬敬说道。
“大人,属下休息不休息不要紧,要紧的是今年是大人的本命年,在我的老家,老人们常说—。”程圭说着,竟学着老人的腔调唱了起来,“本命年,一道坎,事难做,梦难圆。有一玉,保平安,有一属,合家欢。”
说罢,他手一翻,将那盒子开了,只见里面放着一块翡翠,半透半绿,透的是一头牛,正是李铁的属相,绿的是一丛草,栩栩如生,生机盎然。
这礼虽送的突然,可这话却说的动听,特别是这本命年戴玉转运之说,在桂川滇颇为盛行,一来二去,倒让李铁蛋有些犯难起来,正要开口说话,却见柴师爷把那盒子接到手中,客气回道。
“程典史,你一路舟车劳顿,先回家歇歇吧,明日大人准备宴请县中乡绅里老,程典史名望非常,又是衙门中人,还请早些来协助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