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少侠,外面有两个人找您。”
正月里的吴兴官衙也喜庆得没了官衙的威严感,门口挂满了红灯笼,衙门内上上下下每天都忙活着清点城内和城外军营里的年货,极其热闹,差役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粉尘满天飞的粮库,欧阳见洵从摞起来高高一大堆的粮食袋子里费劲地抬起灰扑扑的脸,未作多想,应了一声站起身,跑出门去,边跑边随手拍了拍浑身上下的灰尘。
门首,立着两位女子。一个带着帷帽,长长的帽裙上挂着翠色的流苏,将脸挡得严严实实,披一袭雪白雪白的裘皮大氅,身体蜷缩在大氅里面,捂得严严实实。另一个穿着粉色短袄,侍立一边。两人都在伸着头向衙门内看。
“请问二位……”欧阳见洵迎上去问话,不经意地一抬头,撞见了带着帷帽的女子从帽裙里露出的面容,又是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欧阳少侠好。”上官意姮强压着惊喜导致的颤音,小声地说。
“郡主?郡主……您……”欧阳见洵一时慌得不知所措。
“少侠别紧张,我家郡主要去临安行宫看望老太妃,路过吴兴,想来答谢少侠。郡主费了好大劲才瞒过下人出来的,也请少侠不要声张才是。”一旁的侍女走上前说,说罢便退到了上官意姮的身后。
“是,臣参见郡主,不知郡主到访,恕臣失仪。”欧阳见洵听罢,愣了愣,赶紧低头行礼,看了看自己满是灰土的衣服,低声说道。
“欧阳少侠不必客气,我是来答谢您那日在御花园中帮我的。”上官意姮的声音很细,十分动听。
“区区小事,怎敢让郡主特意前来提答谢二字。若是有半分差池,臣担待不起。还是请郡主快快回行宫吧。”欧阳见洵紧张地躬身又行一礼,急急说道。
“没事,每次去临安行宫我都会路过吴兴,都会在吴兴逛一逛的。这吴兴官衙我之前也进来过几次,只是还没有哪次像今日所见一样热闹呢。”上官意姮笑着说道,看着眼前的欧阳见洵,“你们忠慈门一来,整个吴兴看起来都不一样了,怪不得我在城里听到老百姓夸你们是神仙呢。”
“回郡主,臣等并没有做什么特殊的事,只是做了一些以前本应该做但是没有做的事情。”欧阳见洵低着头,想了想,认认真真地回答道。
上官意姮听了此言,心内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她看着面前的欧阳见洵,低着头躬身站着,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垂着眼眸不敢看自己,圆鼓鼓的两腮紧张地绷着,额头和鬓角都渗着汗珠,身着薄薄的石青色束腰直裰,束袖扎得紧紧的,浑身上下都被灰土覆盖着,靴子更是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欧阳少侠……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呀?”上官意姮直直地看着欧阳见洵,忍不住开口问道。
“回郡主,臣适才在粮库清点货物,粮库灰尘大,呆久了就成了这样子,郡主恕罪。”欧阳见洵又抬手行了一礼。
“你是少侠,还需要亲自做这种事情吗?你们官衙里没有差役吗?”这个回答明显让上官意姮吃了一惊。
“回郡主,臣清点的都是城外将士新的一年所需的物品,这些物品多一分少一分都事关着军心安定,若是连这样重要的事情都要差役去做,臣等不就成了无用之人了吗?”欧阳见洵同样认认真真、一字一顿地回答着。
上官意姮看着面前对答如流的欧阳见洵,彻底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她自小贵为郡主,有圣上和兄长的疼爱,在不谙世事的深闺里娇生惯养地长大,她早就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人在她面前毕恭毕敬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立在自己面前,同样毕恭毕敬的欧阳见洵,有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他浑身上下透着不卑不亢的气魄,眼睛里的认真更是让人觉得充满了少年气,澄澈得有如深秋的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