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到了港城,吴海兰径直杀到了他的律师事务所。虽然不能跟国内顶尖的律所相比,但是在港城,“永明律师事务所”绝对算是龙头老大了。
坐在办公室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吴海兰有点恍惚,因为在学生时期,张永明以腼腆内敛闻名,甚至因为犹豫不决的个性失去了追求苏子珊的先机。谁能想到呢?当年那个安静的少年,能变得这么有名,还能领导这么多人。
但是在吴海兰面前,张永明依然腼腆。他用手环住膝盖,粗略地问了问生意怎么样,茜茜的伤好了没有……等等。吴海兰回答完之后,他便又拘谨起来,像是在挖空心思地找话题。
吴海兰倚在沙发上,笑道:“你还怕我呢?”
张永明不置可否,古怪地笑了笑,说道:“谁让你一直像大姐大一样。”
说罢,他又说道:“尽管美荣坚称垚垚没有犯错,不过我很明白,如果不是因为张垚垚太冒失了,车祸原本可以避免的,茜茜也就不用受那么重的伤了。就按照我们一开始说的,两家一人一半,这样就行了,你又何必单独跑这一趟……”
“永明,我吧,大概是老了,闭上眼睛,老是想以前那些事。你说,我当年那个大学读得那么艰难,我都找不出比我笨的了,我也不算多么用功,但我怎么还稀里糊涂地成功了呢?怎么挣了这么多钱呢?你说,要是舒云开和苏子珊还活着,像他们那样又聪明、又肯努力的人,现在的日子该是多么好啊!”
很久都没有听到这两个名字了,张永明一怔,不自在地喝了口水,说道:“这个没法假设,他们已经离开那么多年了。不过,你说得对,无论在哪里,他们都是人中龙凤。”
“永明,我还记得,舒云开在北大办了个杂志社,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刺芒’,一开始,被我叫成‘刺挠’。”吴海兰笑了笑,又说道:“当年还蛮有人气的,后来怎么倒闭了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张永明脸色微微一变,回忆道:“应该是写了不该写的东西吧!”
“咦?”
张永明说道:“据说有一篇小说丑化了某个名人,引起了名人的强烈不满,然后就要求上头把杂志给查封了。你也知道,舒云开自尊心极强,受到挫折之后,他都是默默承受,从不与人分享,所以我了解得就只有这些了。”
吴海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相信张永明没有说假话。因为舒云开本就是一个嘴巴特别毒,又嫉恶如仇的人,他交到了不少真心朋友,也得罪过许多人,因为这样的理由杂志被封了,她一点都不奇怪。
吴海兰又问道:“你不知道得罪的是谁?”
“不知道。”张永明干脆地答道:“舒云开有文字洁癖,那段时间,我跟他闹得也很不愉快。”
“嗯,应该是吧。”吴海兰幽幽地说道:“以前你都叫他‘老开’,说他精明得像个特务头子。现在叫他舒云开,你们真的疏远了。”
张永明涨红了脸:“海兰姐,你还真是心细如发。我都说了,有段时间我们闹得很不愉快。”
“好了,不说舒云开了,说说他儿子吧!他儿子是怎么走丢的,你还记得吗?”
张永明更慌了,不停地喝水。吴海兰很期待他能诚实作答,但他喝完水后,平静地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尽管有思想准备,吴海兰还是心头一冷。
因为佟童很明确地拿到了张垚垚的“口供”,是他的失误,导致两个孩子再海滩走失,他怎么能那么坦然地说“不知道”?
他已经变了,他不再是那个诚恳的少年了。还是说,他原本就不诚恳,之前没有发现?
吴海兰大失所望。
既然如此,那很有可能,他早已经认出了佟童,只是装作不认识而已。而佟童那个实心眼的孩子,居然天真地以为他不明真相,一口一个“张叔叔”,把他当成一个正直的好人。
如此一来,那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舒云开得罪了谁,“刺芒”是怎么关门的,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说谎?
张永明不自在地干咳了几声,说道:“海兰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净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吴海兰干笑两声:“不是说了嘛,最近老是怀旧,子珊的忌日也快到了,更想他们。”
说罢,她又补充道:“真的没什么,我比你大几岁,提前迈入老年人的行列,比你们早几年怀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