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宓跳下台子,急切地奔向那条被自己命名为“添香”的赤练蛇妖兽。
在喂下一枚鹅蛋大小的黑色丸子后,“添香”渐渐有了些许生机,自袖口钻上李宓香肩,随后沉沉睡去。
然后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黄鸣,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后转身离去,三步一回头。
黄鸣坐起身来,向外门弟子借来清水、针线与金疮药,先是清洗炸的黢黑的左臂及肩部伤口,再用线缝合双手伤口。外门弟子为黄鸣涂药并包扎后肩伤口时,黄鸣言谢一声。
双方对视。
是位心很细的女弟子,一身洁净短袖上挽,披了一件灰布外袍在此包扎缝合伤者够不到的伤口,已是第二日。
女子呵气如兰,黄鸣有些不好意思,扭过了脸去。
“我叫峮儿。”女子边为黄鸣缝合伤口,边用干净棉纱轻轻蘸抹溢出血渍,“小女子来自山外,是尊师在外面收的不记名弟子,这几日为了主持大比,带我来山上长长见识,再教习一门小型阵法,如果弄疼哥哥,一定要与我言语。”
黄鸣抬头看了眼台上的齐己,有些恍然,忙说了句“多谢师妹”。
“不敢以师妹自居,恩师说未打算将我引入太青,算不得太青之人,而且此次大比之后,我也会下山历练,争取早日凭自身机缘谋得一枚太青令,参加内门初试。”峮儿俏脸红彤彤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黄鸣只得扭过头去,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觉得若是和寒荞师妹凑一块,或许能成为好姐妹。
毕家兄弟身上均无带伤,看都未看黄鸣一眼就离开了祖荫,毕伯宫不担心明天打谁,而是要担心今晚师傅姜有的训责。
毕竟上次挨训,都已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
台上董江俊赞道:“虽身怀眼窍,亦是一名好的修武苗子,打起来后劲不足,还是窍穴开得少了。”
“修武苗子?”齐己觉得董江俊对这位曾攀附过董锦的弟子评价过高了,随口说道:“四十年前放题的兆会也被人称为修武苗子,修道、武道同修,现如今还不是一入天才后境界涨得飞快,武道境界停留在了开窍期?昨日里还听橘栀说宗师刘榀收了个有望武道及练气双修的好苗子,可那有那么好攀登巅峰的?”
董江俊扭过头咕哝了一句,齐己便笑着看向擂台方向。
自家弟子今日大杀四方,也算血洗昨日和那年纪不小的毕伯宫一块弃权那档子事儿了。
黄鸣的棍棒被场记丢下台来,心湖响起牛永的声音:“比完我便去寻那卓拙,明天重注买你赢。”
黄鸣起身拾起棍棒,向场中雾里无声抱拳,随后朝着峮儿笑了笑,便蹒跚向祖山走去。
过了祖山门,黄鸣便放下伪装,脚下不再蹒跚,徐步攀登。
许密现身,只是晓得黄鸣输了,却不知晓其中缘由,于情于理,今日很难出现能够匹敌黄鸣的内门弟子了,就归老儿那么个摔打法,今天会有伤得了黄鸣之人?太青以术见长,能打的昨天几乎都顺利晋级了才是。
还未上山走几步,二人便抬头瞧见归逢臻手握云盘驻足身前,三人便一起去往钟雀楼。黄鸣盘坐在地简单叙述了一下场内情况后,许密听罢火冒三丈,归逢臻下颚微垂低头思量。
夜里。李宓所在的书籍处,苏雨娘正在视察添香的伤势情况,只见白日里凶猛异常的添香,当下温顺的像条小泥鳅。
李宓挽着妹妹李芯手腕,有些忧心忡忡。
她倒不是担心添香的伤势会加重,毕竟与妹妹那条濯青平日里厮杀较技,更重的伤也受过。
她担心的是明日里妹妹的对手。
东剑阁五气窍修士毕伯宫,记处蜃窍黄鸣。捉对厮杀,妹妹李芯都未必打得过,对上伤势严重的黄鸣还好说,怕就怕对上毕伯宫,大雾褪去的环境下,妹妹几乎是毫无胜算。即便那锋芒无匹的银鞘剑,裹了一层层蜜蜡。
李芯倒是个没心没肺的,脑子里装不下东西,自打姐姐归来,便已是骂了那个炸伤添香的黄鸣足足两个时辰了。
李宓叹了口气,比起添香,那位明知一打三还要为之的黄师弟,应该伤的更重才是。
松开握着李芯的手后,她缓缓走出月台,圆月当空,李宓望向祖山更高出的记处。
翌日,黄鸣双手缠好棉布,依旧提了那杆棍棒,与记处的其余弟子一起用罢早饭后,便向薛颐打了招呼独自去往祖荫。薛颐执意一同前往,还是被黄鸣劝阻了,可下山后未曾想到的是,在祖荫处的人流当中,竟是归逢臻负手其中,腰板挺直,高出寻常男子整整两头,灰白头发随便扎了个发髻,显得尤为扎眼。
今日众人来此的多是内外门弟子,对眼前这位不着太青服饰的褴褛老者,多是敬而远之,识得的,避的更远,认识又没躲过的,便只能硬着头皮轻声唤一声:“归门主。”
谁也不理的归逢臻看到黄鸣缓缓走来后,给了个眼神。
黄鸣凑上前去,微微抬头,归逢臻轻声低语:“我会来此,不是为你...是为答应奎登台的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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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你昨晚的那件事,我已有主意,所以今早找齐己提了一嘴,他那边已经点了头,而且和我聊了好多昨日里你未曾说得出口的。你好好表现便是。”
见归逢臻不再与自己言语,也未将新的麻绳交付于自己,黄鸣便向归逢臻抱拳,大步走入人流之中。
莫不是大师傅已与齐门主说好,今天给自己安排了个好对付的外门弟子?
祖荫已映入眼帘,只不过与前两日不同的是,八座擂台均已嵌入地下,取而代之的,是中间本用作阵枢的那块空地,说是空地,山石、土丘,不知名高大林木一应俱全,在祖荫大阵的作用下,拔高了起码一丈以上,黄鸣从远处看去,此擂台相较前两日擂台,大了丈余,这造景的前辈,倒是个妙人。
甚至还有个小水塘,里面篆养了些许鱼虾。
今日观礼台上只有齐己一人而已。而台下早已人满为患。
比试的少,看热闹的多。也有几位衔脉期、溶血境掺杂其中,比如正在坐庄的卓拙,摇着蒲扇敞着怀,手里攥着半根黄瓜,正在大声嚷嚷。身边狗腿也多,大都是一手灵珠一手纸,嘴里还含着一支蘸了墨的秃笔,其中就有猪头般的崔有生,既然今日得闲给卓拙当个帮闲,看来昨日大比应该是拿下了。
也有些各山头的仙子们,周围都围满各山头的年轻小伙,一副这是我师妹你们瞅啥的样子,每次有人往前挤一下,便有前面的人骂娘,那些贩卖冰镇梅子及各种吃食的贩子,早已爬上为数不多的几棵树上,做起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生意。
黄鸣哭笑不得,这比当初走溪林去往食肉林擂台,阵势大太多了,更没想到太青竟有这么多人。
擂台之上,同时站有两名场记,一男一女,女子正是书籍掌籍苏雨娘,男子更是熟人,农家将李吉格。
昔年的金童玉女,如今也鹤发不童颜了。
齐己起身,轻推身旁蜡丸,口中说道:“今日是准大比第三日,比试弟子上台。”
下方弟子纷纷上台,离得远的,就上的慢了很多,好在齐己不急,在看到台下没了动静后,蜡丸轻轻抛向了众人。
黄鸣轻跳一下便接住了一枚,叩开一看,是四十九号。
苏雨娘处,负责登记奇数号牌,李吉格负责偶数。
所以对阵之人是谁,还不好说。
黄鸣下台后占据了个前排位置,只是靠的太前反而看不真切,黄鸣便有意识的后退了几十步,直到有人唤他名字,才停下了脚步。
是第一日与之对敌的隋宜。
今日隋宜并无背剑,发髻也特意散开,鬓角深处结了绳结,靛蓝色宽衣,雪白大袖外套有内门统一服饰,配以高大身躯及硬朗外表,有那么些许的写意风流,身旁两名女子,一内一外,都是东剑阁弟子,外门弟子是东剑阁三江城一个分支的习教,模样来看像是名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实则已有模样两倍的年岁了,另外一名杵着木剑的内门女子,柳眉细眼,眼中蓄水般看着隋宜,是如假包换的豆蔻年华。
黄鸣抱拳,“见过隋师兄。”
隋宜凑过身去,轻语道:“昨日听毕二哥说了,姜师伯更是重则毕大哥,今日过后,罚在水崖面壁三年。”
黄鸣摇了摇头,并未言语,看向当先步入擂台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