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衍蒲奴重重点头:“这就是你说过的,一人守隘,而千人弗敢过!”
王离抹了抹胡须上的食物碎屑,一脸惊喜的说道:“哎呀,这你都记得?不愧是我们王家的好子孙啊!”
呼衍蒲奴:he~tui!
王离抬头,看着天边一轮刚刚升起的弯月:“所以这也是我当日发现了冒顿隐藏的位置,却并没有先发制人,向他发动突击的原因。”
“毕竟我在明,他在暗,一着不慎,很容易会先胜而后败啊!”
想到这里,王离脸上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自从察觉了匈奴人打算对他动手之后,就立刻一路狂奔到了这个早就选好的地点开始修筑工事。
在冒顿犹豫着是否要付出近万人的代价全歼他,亦或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发动一次漂亮的突袭时,王离主动将战场定在了有利于他的地方!
这处山麓是阴山山脉的延伸,匈奴人要是想从南方进攻,就必须绕过几道干涸的冲沟。
这样等到走过来的时候,至少也要一两天的时间,而且体力也会被消耗不少。
剩下的东西两面则坡度较高,只需要很少的人,就可以做到居高临下的防守。
而战斗开始之后,敌人的鲜血泼洒在这片山坡之后,将会使得道路变得更加湿滑难行。
唯一平缓的北坡,此刻也被拒马和四轮马车围住,形成了一道建议的城寨。
而在城寨外,是一道窄而深的壕沟,壕沟之外,是在下午的时候,挖掘出的一个个拳头大小,半尺多深的小坑。
这是简易的绊马坑,用来避免匈奴人用骑射白嫖战损和消耗他们的箭矢用的。
这些小坑不深,若是马匹缓缓行进,则可以很轻松的避开,但若是马匹疾驰,就来不及观察的那么仔细了。
王离想了想,对身边的一个二五百主交代了几声,对方露出一脸猥琐的笑容后,站起身向远处走去。
“金汁是什么?”呼衍蒲奴嚼着兔腿,好奇的问了一声。
“额……”王离看他吃的香甜,挠了挠眉毛后促狭的说道:“屎尿混合在一起的东西,煮熟了味道很不错,不信等下你尝尝……”
“呕!”呼衍蒲奴拍了拍胸口,满脸愤怒。
王离笑了笑说道:“逗你玩呢!咱们这几千人,每天拉的屎两辆马车都拉不完,我让他去收集一点,然后抹在箭头上,送冒顿一份厚礼。”
这是几百年的战国争霸中的惯用手段,不仅是在城头上支口大锅,用金汁来烫伤敌人,进而使对方伤口感染细菌而死,就连箭头上,也会被涂抹上金汁,以产生相同的效果。
王离正打算和呼衍蒲奴在闲聊几句,以排解对方和自己心中那战争来临前的压抑感。
突然之间,他感到地面传来了一阵细微,但很有节奏感的震动。
远处,
一只火箭冲天而起,划破草原上苍凉的暮色。
这是王离派遣在外面的游骑,他们的任务就是为全军发动预警。
当然了,他们的生命安全则不用担心。
毕竟他们不承担作战任务,只要看见敌人,然后发出警报就可以跑了……
一名身高力壮的秦卒一手叉腰,一手举起牛角号,用力吹响。
嘟!
刹那间,尖锐的铜哨音此起彼伏。
刚刚还在火堆边上状如老农的秦卒,顿时从地上跳起,按什伍归建后,开始互相为自己的伙伴穿戴起铁甲。
一些之前没有捞到出塞作战,或人品不好,没有斩获的戍卒,双手微微颤抖。
这倒并不是他们怕了,而是他们想起了离家时家人的吩咐。
不得,勿返!
而在秦国的军律中,还有另外一条规定。
军无功,戍三年。
就是说在战斗中没有斩获首级的士兵,需要发往边郡驻守三年。
换句话说,这其中的一些倒霉蛋,可能已经离家三四年了。
在这三四年的时间里,女友变人妻,儿子刚满月的事情,应该会有不少……吧。
片刻之后,北坡的士兵推开木栅栏,将那些牵着马走来的游骑放了进来。
王离站在四轮马车上,借着微弱的星光,隐约可见远处的苍茫中,隐隐约约的晃动着数不清的阴影。
“终于来了。”
他淡定的笑了笑,胸中的忐忑反而在此刻消散。
尽管匈奴人已经出现,但今夜只有一轮残月,匈奴人是决计不会在夜色中进攻的。
毕竟双方一旦开始近身肉搏,在这种照明条件下,人根本就分辨不出站在面前的是敌人,亦或是战友。
你一下我一下的打烂仗,自然是谁的装备好,谁就占尽优势。
王离想了想,下令让全军蹲坐,好节省体能。
他并没有托大的让士兵卸甲修整。
万一对面的冒顿疯了呢?
而在远处,冒顿看到山麓上影影绰绰的简易城塞,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对方很明显是有备而来,但他却没的选择。
此刻他如同站在断崖之上,后退必死,但向前一搏,却还有一线生机。
只要能全歼这队秦军,用秦将的头盖骨,做一个精致的酒器,大单于的威信就建立起来了!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冒顿在内心中问自己。
他旋即向四周望了望,答案不言而喻。
“乌藉,你带领五百人,去骚扰秦军,让他们今天晚上无法睡觉!”
“传本单于号令,所有人就地休息,宰羊吃肉,明天一早发起决战!”
…………
天刚破晓,王离摘掉脸上蒙着的黑布,去接替值夜的呼衍蒲奴。
既然匈奴人都原地扎营了,那么他们就没有必要硬挺着了。
于是王离下令,除了守夜的士兵外,剩下的就可以去睡觉了。
虽然外面又是学狼叫,又是跑马放箭的匈奴人烦得很,但哪怕是闭目养神呢,也能为自己恢复不少体能。
在王离的身后,和他一样睡醒的士兵正在抓紧时间吃饭喝水,以及在匈奴人的弓箭射程之外,拉屎撒尿。
当然了,他们今天的早餐分量,只有平日的三分之一。
与此同时,匈奴人的军阵中,成百上千只牛角号发出呜咽绵长的声音。
俄而,是声震天地的狼啸之声。
“准备战斗!”
王离一声大喝,顺手拿起了一张蹶张弩,趴在外嵌铁板的四轮马车车板上,冷冷的看着如同一朵黑云般向他移动过来的匈奴人。
在他的身后,训练有素的九原军按照什伍而列。
负责指挥的伍长守卫侧翼,身强力壮者举起大盾,手长臂长者手持强弩,剩余两人则握着长戟,守卫在弩手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