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阳光正好,姜未眠在书房收拾着杂书。
无意间瞥到桌上的字帖,拿起来翻开看了两眼,想起黎津,想到他前后不一的那些话,眉间总带着丝丝愁绪。
若说有多伤心,不见得,毕竟她也是最近才发现黎津的异常,可要说她毫无芥蒂,也是不可能的。
她原以为,那不过是个与她一样,无亲无故的可怜人,教他识字,练武,让他忠于自己,是想他以后能给自己带来些助力,然而现实却是,他不仅有亲人,也从未忠于自己。
这几个月来,她竟从未真正地了解,那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公主。”
谷瑟将卖身契送还黎津后,匆匆返回怡和殿,踏进书房之际,就见主子盯着本该被扔掉的字帖发呆。
“还是属下之前说的对,那种人根本配不上您,您以后一定能找到……”
“找不到了,找不到。”姜未眠摇着头,满眼苦涩,就连她费劲心力培养的属下都只是这样,谈何以后,以后又怎会找到更合适的。
就算有,也一定都是冲着她的地位和权利来的。
撇开这些,她姜未眠什么都不剩,一无所有。
愈见浓烈的阳光照进书房,打在她的发丝和手背上,谷瑟瞧的真切,沐浴在阳光中的主子满身灰暗。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站在原地,什么也帮不了。
突然间,身后的大门被人一把推开,她拧紧眉头回头,看到黎津捂着伤口跑来,眼底骤然蓄起阵阵烦躁,“你还来做什么,公主都已经放你自由了。”
姜未眠背对着,即便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也没有转身,只是握着掸子扫了扫书架上的灰尘。
她比寻常人更爱惜这些书,从不让人经手自己所看的,就连架子上的灰尘都是自己亲自动手清扫。
谷瑟见主子并未说什么,就知道主子已经下定了决心,转身便推着人,驱他离开。
可是这次,她反倒被人推出了书房。
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黎津忍住未愈的伤口带来的疼痛,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人身后,张了张口,迟疑许久哑着声,如寻常那样唤她公主。
“你已不再是本公主的侍卫,日后,”姜未眠放下掸子侧过头道:“请黎公子唤本公主,仁曦公主,还有,外男是不得随意进出后宫的,还请黎公子以后记清楚了。”
她憋着一口气说完,身后迟迟没有传来任何声响,狐疑地转过身,刚转过去,就见黎津站在她身后,不过一步之遥,唇色很白。
“不是……一时糊涂。”
“什么。”
他说的声音极小,小的姜未眠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属下不是一时糊涂,是,是蓄谋已久。”黎津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伸出手,覆上她的碎发,脸颊,耳垂……
“自从您在西城救下属下的那天起,属下就对公主存了非分之想,一直一直,一直喜欢着,从未变过。”
可是他们的身份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他没有钱,没有权,甚至是稍微得脸些的宫人都能踩在他头上,所以只能将这份爱慕之意藏起来。
他藏啊藏,却因公主对他的好,一点点放大那份喜欢,让它冲破牢笼,流于表象。
他开始变得贪婪,甚至在看见公主对太子的态度有别于他人时,燃起浓浓地嫉妒,想将眼前的人占为己有,让她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他无数次的做梦,无数次的从梦境中醒来,被现实打的头破血流。
“公主……”
“你说的,是真的?”
姜未眠反手握住摸着耳垂的那只手,见他重重地点头应是,心里的结扣慢慢松脱。
“你不嫌弃本公主,是个瘸子?”
黎津连连摇头,恨不得将头摇成拨浪鼓,他怎会嫌弃公主,该是公主嫌弃他才对。
姜未眠的心结又松了一个扣,她撇开目光,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