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闹事?”
段裘喘着气道:“就是新招进那些人和咱本部闹起来了,原本部中粮食够吃,可一下多了这么多嘴,大家心里多少都有怨言,这不,前两日吩咐开荒建屋,咱们的人说,这些粮食都是咱们种的,分给他们吃已是亏大了,凭什么还要帮着去干活?”
“大家干起活便拖拖拉拉,今日一个新人筑墙时不小心掉了泥块下来,刚好砸在本部一人头上,那人便破口大骂,新人也不甘示弱,和他对骂,骂着骂着,又动手起来,现下又演变成两队人打群架。李帅弹压不住,让您过去?”
李贵虽然是名义上的渠帅,但自从张沫带他们开荒种粮、建厂养殖后,人心多数已趋向她,加之此次守寨救人之威,众人对她是心悦诚服,就没那么听李贵的话了。
而新入伙的蛾贼也都知道救他们的是张沫,谷中大多事也是她做主,更不可能听李贵的。
寨中一直还是如从前一样实行公有制,大家一起干活一起吃饭一起操练,李贵原班人马早已习惯这种体制,自然和谐相处。
但现在突然加进来大几千人,其中还有两千青壮,旧部众人不免紧张起来,一方面怕又过回从前缺衣少食的日子,一方面又担心新人会取代他们的地位,成为张沫的主力军。
蛾贼们平常又无纪律,一点小矛盾就演变成了双方群架。
等张沫赶到时,众人已打得鼻青脸肿、血沫横飞,若非没武器在手,今日这场群斗恐怕会死不少人。
蛾贼们打得正热,没人注意到张沫来了,直到许褚大声呵斥过,众人才停下手。
张沫并未斥骂,而是让他们各自回去上药,交代明日上午,广场集合。
次日清晨,谷中各处吹起集合号角,青壮、妇女、老人、孩童皆放下手头的事,跟着人流往广场聚集。
今日天气阴沉,乌云压得极低,眼看一场雪就要下来,广场修建在河谷最中间位置,谷口拉进来的寒风冷冽如冰刀,刮在皮肤上又冷又疼。
所有人都想往中间挤,有青壮相护的老弱还好些,最可怜的是那些孤寡老幼,要么被推搡着往里,要么直接被挤出人群,吵吵嚷嚷的人群里还时不时传来妇人的喝骂和男子的淫笑,真是一团糟,若非张沫亲兵在旁看着,甚至可能发生踩踏事件。
广场前方,张沫站在半丈高的高台上,望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头,眉头轻蹙。
公有制的弊端并非昨日才激发出矛盾,早在张燕驰檄前,李贵就跟她说过,寨中诸人操练积极性越来越低,便是平时干活,也有不少偷奸耍滑之人。
人都是有惰性的,大家一起干活一起吃饭,时间久了,惰性就会越来越严重,因先前忙着铸兵器、造铠甲,后又遇战事,这个问题便一直搁置着,昨日的斗殴事件提醒了她,再不改制,几年后她只能养出一群好吃懒做的农夫。
许褚取了披风过来,看着高台上的少女,寒风吹乱她的发丝,单薄的身子似乎随时会被吹走,他心口一疼,急步上前用披风将她裹住。
背后一暖,她抬头,看到许褚眼中的关切,微微笑了笑,又打起精神来。
即便改变历史的希望很渺茫,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放弃。
许褚把披风带子系好,转身站在她侧身后,庞大的身躯如一座大山,试图帮她抵挡些许寒风。
估摸着人来得差不多了,张沫命聚集的人群散开,青壮在前,老弱在后,排成纵列,每人之间至少间隔一臂长和宽。
有亲兵下去引导排队。
半个多时辰后,众人才站好队,张沫问道:“冷吗?”
这时代没有扩音器,除了前面几排能听见,后头都是由专门传话士兵一段段传下去。
等了几息,下头才断断续续回答,“冷!”
有人喊道:“为何站这般宽松?挤一起就不冷了!”
张沫冷笑,“尔等竟都知道抱团取暖的道理,我还当是无知小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