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元风点点头:“好,你问。”
寒云秋咳嗽了一声,道:“你怕吗?”
松元风不解:“怕什么?”
“怕死。”
“不怕。”
寒云秋没追问,但是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松元风解释道:“可能是我无知吧,被刀砍一下是很痛苦,但死的滋味我真没想过,也没人能很准确的说出来。大家好像都很惧怕死,谁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她指指身后那一大长队的士兵,道:“但我如果怕的话,他们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寒云秋有点搞不清她的逻辑。
“我出身豪右,境界也略高一线,不说防甲,单单佩剑就要高几个档次,各种丹药一大堆。要是我都怕,那他们怕不怕?”
“如果怕,为何宣誓时气势如此盛,留剑时无人犹豫。”
“这说不通的,我更有能力,就要承担更多责任。”
寒云秋还是不解:“你是你,他们是他们,这有什么关联?”
“是没多大关联,可我也说不上来别的了吧,反正不怕就是不怕。”
阮莹莹拽了松元风一把:“别和他说了,你说不通的,这个人死脑筋。”
寒云秋难得没斗嘴,转头看了看身后那一条长龙,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说的是,做的难,他对过去的记忆已然有些模糊,往日冲杀浴血的画面也只剩下鲜明的颜色,也不知道这一世的将士仍然舍生忘死。
“看什么呢?被松大小姐说反省了?”梅鹤青把手搭在他肩膀,开导到:“没必要想这么多,还没到战场呢就谈这么深重的话题,到了战场还不得天天心事重重,那还打什么仗啊。”
“梅鹤青,你见过魔王吗?”
梅鹤青愣了一下:“没有。”
“那你能说说书里是怎样描绘他的吗?”
“气焰滔天,身躯如山,动如山崩,乌云蔽日,所过之处生灵涂炭,绝无生机。”梅鹤青顿了顿,接着说道:“大概是这么讲的,多的记不住了不过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们又不和魔王打。你见过?”
梅鹤青说的对,他见过,最近还经常对话。
他知道他的一切小动作,他也知道他的。
他很清楚这场战斗并不是什么寻常的阵地争夺,前线的确不紧,魔物们也没有大异动,但他知道,一切都和从前不同了。
寒云秋笑着回答:“没,我哪儿见过,那不早死了。”
“别太紧张,死也轮不到你,你是大家的希望。”
寒云秋敏感地察觉到梅鹤青话里的悲伤,似是经历过什么事件后造成的阴影,每每想起都会刺痛内心的柔软,哪怕表面坚强,悲伤和遗憾都是底色。
他说道:“大家都是希望。”以往他绝不会说这样充满阳光的话,但现在的心情好像……并不害怕。
记得小时候下大雨,他还是孤身一人的时候,在房顶没破的那一片阴影里靠墙躲着,耳边传来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肚子空空咕噜噜响,他也没什么情绪,只静静注视着蔓延来的雨水。
没有光,没有食物,没有火堆,什么都没有。
那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像个累赘,活着还是死了都浪费土地,他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要被创造出来,为了虚无缥缈的末日?还是一个不肯死之人的私心?
没有人给他答案,更没有人站在他身边说“死也轮不到你”。
他变了一点,最起码和来极宗之前比变了。
他有白珏,有朋友,有剑和匕首,不会为了生计奔波,不用淋雨,也不会再轻易袖手旁观。
寒云秋脑海中闪过在洞穴内和演武场中战斗的场景,又想到自己在极光殿内的豪言壮语,突然笑了起来,快步跟上梅鹤青,和军队的前进步伐保持一致。
田从梦小声问松元风:“他笑什么?”
“不知道,可能比较……古怪吧。”
田从梦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说实话,她很怕,在演武场战斗的时候要不是随身带着“万重山”她怕会手抖得握不紧剑。
要早知道那次试炼为的是出征,或许她都不会去。
她出身并不好,只能说是普通,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每个月还要拿出几块光元置换成金银送回去接济。
她若死了,家里天都会塌一半。
寒云秋了无牵挂,还能笑得出来,她如何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