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取出一份图画,道:“帮我把这个烧给他们,早年画的一幅街市景图,但愿他们来世能安稳地生活在那里。”
寒云秋收起来,没多说什么,依照往日,他肯定会贫嘴道:“哪有来世啊,我都不记得上辈子的事儿了,你们更不记得,都瞎说的,你们就瞎信吧。”可他现在好似失了那份心气儿,昏昏沉沉浑浑噩噩的。
梅鹤青有点担心,但看到演武场内练拳的阮莹莹,便打消了说教的心思,一切等过了下午兴许会好很多。
光阴转瞬即逝,太阳刚过正午,阮莹莹和寒云秋就踏上了前往合道殿的路。
这次寒云秋没抱怨什么,比如饿啊之类的,乖乖与阮莹莹并肩,二人一言不发,沉默了一路。
等到合道殿前,寒云秋提前取出梅鹤青交给他的画,双手捧在身前。
“我听说这次死了两万将士。”
阮莹莹点点头:“没错。”
“他们都在这里了吗?”
阮莹莹不是很清楚,模棱两可答道:“应该吧,或许会有一些来不及火化的,只放了灵位,没放骨灰。”
寒云秋眼神黯淡,这么说麦英的尸骨也不一定在。
算了,进去吧,进去就知道了。
寒云秋先阮莹莹半步踏入殿内,抬头向上张望,密密麻麻的灵位比正星林训话那时要多的多。
他先鞠了三个躬,把画丢入殿内正中插香的四足鼎内,画卷脱手的一刻使灵力点燃,绚烂的火光带着祝福化为灰烬,只有余灰还在发着红亮。
“我想知道麦英的灵位是哪个。”
阮莹莹道:“我觉得你还是先把心结解了,刚刚牺牲的两万人和以往牺牲的不计其数的将士,若你先与他们和解,我想到麦英那儿定会自然洒脱。”
寒云秋不敢看阮莹莹,但他即使如败家之犬也要依着自己的心行事。
阮莹莹不给他说,他就一个个看。
阮莹莹很快就看透了寒云秋的心思,但不阻止,她要寒云秋知难而退,在浩如烟海的灵位中寻找麦英,并时时刻刻经受内心愧疚的刺痛。
她相信过不了片刻寒云秋就会放弃,先解开自己的心结。
半个时辰过去了,寒云秋还没打算停下来,他不停扭动身子变换方向,一个接一个地查找逝者的灵位。
突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广安志。
然后目光所及在旁几个也都曾相识,门飞语,孙白华,宁悦和,邢庆,正是那日与他一起吃酒的五人。
全战死了,一个不留。
他颤抖着向上移,在上面绕了一圈又一个名字差点让他崩溃,正星林。
“啊!!!!”
痛苦的哀嚎响彻整座大殿,寒云秋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莹莹,你走吧,我就是个扫把星,不管谁靠近我都没有好下场。他们只是与我吃了一顿酒,带了两天岗,和我说了几次话就横祸惨死,都是我。”
寒云秋双手掩面,想哭却没有泪珠,他自嘲地笑道:“看吧,我就是这样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即便这么多人因我而死都不会流出一滴泪。”
他颤巍巍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与阮莹莹对视说道:“如果我当时再坚持一点,就不入极宗,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
阮莹莹摇摇头:“若你不入,你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寒云秋哈哈大笑:“你也不懂。也对,你们不懂是正常的,这天底下在这方面能和我共情的怕只有那个被封印压住的魔王了。”
“接下来你有三个选择,一,对这些将士诉说心结,二,找到麦英的灵位,三,滚出合道殿。别磨磨唧唧哭哭啼啼的!”
阮莹莹的怒喝让寒云秋找回了些许理智,他继续一个一个找,终于,在目前摆放灵位最顶一层的西南侧找到了麦英的灵位,灵位后面放着一个小木盒,里面是他的骨灰。
寒云秋伸手想要将其召到手中,却被阮莹莹打断:“你干什么?”
“我想抓一把骨灰,带麦英看看他没看过的世界。”
阮莹莹绷直的胳膊缓缓放下,道:“合道殿内不得随意乱动。”
寒云秋望着她怔怔出神,看的阮莹莹浑身难受,她道:“你看我做甚?”
“莹莹,你为了什么而战斗呢?”
阮莹莹不假思索地答道:“为了苍生,也为了自己。”
寒云秋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听了她的回答后感觉心情开阔了些,不再那么阴郁。
他看向面前的诸多灵位,以及四足鼎中插着的那些长短不一燃烧的香,紧缩的眉头渐渐舒展,把乾坤袋内存的那坛酒拿出,洒在地上,顷刻间酒香四溢。
他没给阮莹莹说什么,重复之前那个动作未再受阻拦,装骨灰的盒子小小的,很轻,外面只有粗糙雕刻的花纹,以及中等书法篆刻的名字。
他取出一个玉瓶,抓起一把骨灰放进,盖好塞子系在腰间,灵力控制木盒物归原位。
寒云秋长叹一口气,把浊气与抑郁尽数吐出,朗声道:“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