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的委实太过尖锐，韩硕一时语噎，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幺幺轻笑了一声，笑声短促带着气音，听得韩硕面上尴尬。
她说话时刻意放大了音量，小女孩儿稚嫩的嗓音在屋中回响，屋中人本就有意无意地注意着这边，闻言后面上神色各异。
韩硕敛了虚假的笑意，看向这些人时眼底带了思量。
魏书紧张到手心皆是汗，他悄悄盯着幺幺，静静等着她下令。
幺幺咧嘴一笑，扭脸看向了一直盯着的自己的那个伤者的方向，眼底神色未明。
“看来抑制剂起作用了，你的同伴运气不错。”幺幺轻磨着牙说，稚嫩的声音从牙缝里泄出来，清清冷冷的像是不含感情的机械音。
韩硕心中一松，忽而意识到这是这个孩子在提醒自己。
这抑制剂效果如何也未经认证，他自然不会愿意白花两枚六阶晶核，方才就算是魏书等人不愿留下，他也会用点手段强留人，以免这些人作假。
从进来到现在，这个孩子没多说什么，可说的每句话都在提醒他们这些人。
——那六阶晶核，买的是他们的命，他们为了救人而将抑制剂让出，同时也失去了明日进入京都后最后的依仗。
要是韩硕等人还有身为人的良知，就该心怀感激，而不是在这里试探和逼迫。
宁安基地的人腹中心思被点破，面上讪讪满心尴尬。
韩硕胸有城府，见状也晓得自己是碰到了硬骨头，也不再强啃，转而正儿八经地说了说他们遇见那个“像人”的丧尸时的异状，还顺带分享了一点经验。
今晚有外人在，幺幺没出去乱晃，只抱着软垫靠在魏书身上假寐，精神力却遛了个弯儿，轻飘飘地落在了屋外的车上。
这地方静的诡异，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清理过了的原因，周围无半个丧尸，唯有一些变异的小动物在游荡。
夜半时分，躺在后座上的韩谷悄悄坐起了身，他蹑手蹑脚地下了车，站在车门处呆呆地注视着楼中的那盏昏暗的灯。
“小谷哥哥。”萌萌爬起来揉眼睛，口齿不清地对着韩谷说：“你是要去嘘嘘嘛？”
韩谷肩膀紧绷了一瞬又徐徐放松。
“你睡吧，我守着。”韩谷生涩又体贴地说，声音呆滞不似寻常孩童活泼。
萌萌从后排爬上前，跪在车椅上爬过去，伸手从后面拥抱住了他。
“没关系的，小谷哥哥，都过去了。”萌萌贴着他的脑袋，在他耳边小声说。
“你是个好孩子，别怕别怕，都过去了。”萌萌软软地安慰。
韩谷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舌头发直，好半晌才说：“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说。”
“艾姐姐救下我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呀！”萌萌一本正经地说，将他搂得更紧，叠声在他耳边安慰：“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们是七班，是一群抱团取暖的孩子，是彼此的家人。
救？韩谷的眼睫抖了抖，他低着头问：“你之前……过得很不好吗？”
萌萌一歪头，小下巴将韩谷的肩膀戳的生疼。
“都过去啦。”萌萌天真又无辜地说：“我杀掉了那些坏蛋，逃跑的时候遇见了艾姐姐。”
她长舒一口气，小人儿笑的明烨：“艾姐姐救了我，我再也不用在尸潮里开路啦~”
韩谷错愕地睁眼，他难以置信地回首，压低了声音对着萌萌问：“你……你被丧尸抓伤之后，难道也不会感染吗？”
萌萌瞪着眼睛，一把捂住了韩谷的嘴巴：“嘘！艾姐姐说了不能告诉任何人！”
韩谷差点被他勒死，后背重重地磕在车上，疼得他眼中泛泪。
萌萌见状忙放开他，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又紧张兮兮地说：“你不要告诉别人呀！除了艾姐姐和安先生，也只有你知道了！我连大姐大都没告诉呢！”
韩谷心中蓦然生出一丝隐晦地欢喜，他重重地点头，伸出小指同她拉钩，保证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他又慎重地对着萌萌说：“我也不会被感染，你也帮我保守秘密好不好？”
屋中，幺幺睁了眼睛，眼中讶色一闪而过。
她蹑手蹑脚地起了身，借着微弱的灯火，看见韩硕正朝外走，他的姿态是随意的，好似不过是简单的起夜。
韩硕和值夜的人打了招呼便往外走，斟酌再三后才拐弯朝着幺幺等人的车旁走去。
韩谷刚将萌萌哄到车里，抬头看见有人过来，警觉地拿起手电扫了过去。
“谁？”他压低了声音问，却在看清来人的面容后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小谷……”韩硕上前半步，试探着开口。
韩谷低着头，抬手将鸭舌帽压得更低，试图挡住自己的面容。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反倒叫韩硕确定了他的身份。
“你怎么在这里……”韩硕脱口问，眼中露出惊喜的光：“这么说来，你们几个都不需要抑制剂？”
韩谷骤然抬头看向这个男人，一边觉着崩溃，一边觉着荒唐。
小孩子黑白分明的瞳仁中眼峰犀利，韩硕被他的眼神吓得心惊了一瞬，理智回笼之下，韩硕尴尬地笑了笑，转而问：“你还好吗？”
韩硕说：“多亏了你的抑制剂，你大哥侥幸活了下来。”
他打着感情牌，循循善诱：“这两个月来，你大哥和父母都在想你，你——”
韩硕的话戛然而止，他看着身前突然出现的一米来长的裂纹，只停顿了一瞬便接着说：“你的异能进步了很多。”
韩谷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人，眼神幽深宛若丛林里爬出来的毒蛇。
楼中突然间灯火齐亮，发出预警的张贺神情严肃，原本收在口袋里的枪已上膛。
老孟翻身而起，顺带揪住了还在打瞌睡的苏安的后脖领子。
“怎么了？”魏书不明所以，紧张地从地上爬起，散漫地不像是个异能者。
幺幺斜睨了他一眼，对着他比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而后才又将目光移向了坐在柜台边那个始终盯着自己的青年。
“有丧尸被赶过来了。”张贺言简意赅。
他的话音才落，萌萌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对着幺幺发出预警：“大姐大，小谷发现大批丧尸朝着咱们这边来了！”
屋中寂静，小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清脆，在众人耳边回响。
幺幺当机立断，对着魏书喝：“走！今夜进城！”
说话间黑着脸的韩硕入内，闻言后生硬地阻拦：“深夜路况不明，不如驻守。”
幺幺抬头看他，不等魏书开口便接过话语权：“你可见过丧尸被驱赶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