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始
回首往事,这两年的境遇让我觉得像梦一场,我甚至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好像就莫名奇妙的患上了所谓的抑郁症。一开始,这只是一次争吵,只是一次分手,只是一次离职,我甚至觉得自己异常强大,可以不在乎谁的评价,不在乎谁的看法,直到把自己退到死亡的边缘。
我依旧记得那天的天空,格外的湛蓝,街道上的行人依旧匆忙,湿热的风吹着翠绿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我那天起的很早,依旧和平时一样去食堂吃早饭,热情的和每个熟人打招呼尽管他们或许并没有看到也或许压根不在意。大家的位置还是没有变过,学习好认真求知的依旧坐在第一排,浑水摸鱼的依旧抢着坐在最后,教授站在讲台上眉飞色舞的讲述,我本来很认真的在听,可后来思绪不知道飞去了哪里。这时下课铃响起,教室难得看到几个人,收拾好东西去食堂排队吃饭。操场上运动员还在踢球,一个个汗流浃背,时不时撩起衣摆擦汗,有腹肌的男孩子引的一众女孩儿尖叫。骄阳暴烤着大地,所有人都如天黑鸟入林般缩在宿舍,只有扫地的大妈顶着烈日依旧扫着仿佛永远也扫不完的落叶。湛蓝的天空上竟然都没有一朵云彩,我多希望它下一场大雨,清洗一下灼热的空气。下午的课堂依旧枯燥,可能天气太热的原因,每个人都无精打采的样子,放眼看去就像一排排向日葵低下了头般滑稽可笑。教授不再眉飞色舞,我们安静的上了一堂自习,许多都跑去了避暑胜地“图书馆”。我收拾了书包,回宿舍换上干净的衬衣和正装,没什么大惊小怪,这不是学生的穿着,因为我下午有一场面试。我不想吹嘘自己拿到过多少荣誉,站在我当时的角度去想,没人喝彩的表演就像空白色的独角戏。搭乘公交,本就潮湿闷热的环境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味道以及形形色色的人,唯一不变的是大家的神情依旧冷漠。每个人都在盯着一小块屏幕,那好像就是每个人的生活真实写照。我坐在最后面的靠窗处,我最喜欢这里,不管哪个城市,那一辆车还是那趟航班,我总是会选择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就像一条条色彩斑斓的线。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过,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如此色彩艳丽的世界,从那天开始世界只剩灰色。
阳光照着世贸大厦,玻璃反射着斑斓的色彩,我惊叹于它的壮阔和高大,就像巨人矗立在哪里,任由渺小的生物从它的脚下匍匐而过。不管黑夜还是白天,它都矗立在哪里。电梯一层层掠过,时而停顿带来的眩晕感让人脚下不稳。接待我的是一位漂亮的女生,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声音很温柔,询问我相关的事宜,她讲了什么我不记得甚至我根本没有在听她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大脑在想,我们一生遇到多少人多少事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直到她喊我才回神,问我是否有疑问,我回“没有,让我回去考虑一下“她送我进电梯,然后回到她的岗位,我不清楚她每天要接待多少位像我这样迷茫的年轻人,也不知道她的经历如何,我只是有了一个想法,我想成为她这样的人,坐在这样的房间里,接待每一位”我‘这样的人。回去的路上,我打开了窗户,任由湿热的风吹在我的脸上。其实那时我时常觉得自己就是主角,生活的刁难只是成长必不可少的一环。然而时至今日我才明了,我们不是主角也并不幸运,我们只是简单的活着,同所有人一样的普通和平凡。只是,那时我并没有想到这点,每天处在焦虑和惶恐不安的边缘。回到宿舍,有人在睡觉,我也没有打扰,安静的推开门,躺倒床上,迷糊之间进入了梦乡。再睁眼,已经天黑,夕阳并未完全落下,地平线上洒落的一点点余晖,月亮已经悬挂在天边。房间黑漆漆,那一瞬的孤独和恐惧令人窒息,我渴望开灯见到一点光明,可又想沉寂在这黑暗里,最终我缩在角落里哭泣,直到室友回来开灯。当他们询问我发生了什么,我说不出来,我只觉的悲伤。那一瞬间的恐惧居然带着一点刺激和兴奋,在确定我没事后他们各自干各自的事情。我从枕头下摸出了小刀,就像害怕被别人抢走糖果而自己侥幸剩下一颗般的紧张和窃喜,我希望别人发现我的异常却又不希望,就这样纠结和迷惘。我把小刀藏在袖子里,并走进厕所,打开小隔间,把门反锁。心脏跳动的异常,都快要跳出我的胸膛。小心翼翼的撸起袖子,看着纤细的手腕,一刀划了下去,血不是流出来的,滋了出来,溅到我的嘴上,我甚至能闻到血液里带着铁臭的味道以及温热感。身体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绵软无力。耳朵的声音被放大无数倍,我甚至能听到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滴答滴答,我瘫坐在地上,我想张口喊救命,却像被人掐住喉咙一般的无声。我当时在想,我就要这样死去了吗,眼皮变的很沉,嘴巴渴的要命。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变的好轻,然后我再去看自己的手臂,血迹已经干涸,只留下一道丑陋的疤痕。也许是当时割的并不深,并没有留下不可愈合的创伤,现在也只是有一道浅浅的印记罢了。其实那时我已经知道自己可能出了毛病,但并没有想治疗的想法。就一直耽搁,没去管它,除了那道伤口在一段时间里用疼痛提醒我确实自杀过以外,其他的一切照旧。那时我想尽一切办法想逃离,我开始喜怒无常,经常一个人独来独往,不再与人接触,搞砸一切的事情。我想过回家,可其实我早就无家可归了,熟悉我的人都知道,父母离异,我在那边都是多余的那一个。我常常在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这么玩弄我的命运。再往后,我甚至不愿意见到人,只想把自己关在黑暗的小房间里。有次我凌晨出去散步,是的,凌晨。因为晚上不热,而且几乎没有人。我走过一片空地,有栋废弃的建筑物,大概是拆迁或者没有建完的烂尾楼吧。一共四层,事实上现在我挺庆幸它只有四层,否则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写下这些。,我只是走了进去,哪里应该是郊区吧,反正我觉的孤魂野鬼都不愿意来的地方。楼梯里只有我的脚步声,赤塔赤塔的,除此以外就是风吹着树叶的声音,那天晚上月亮特别的亮,还有就是远处的建筑发出的光线照亮了天空。我说不上来当时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没错,就是结束这一切。我站在楼顶,说真的,我挺怕死的,可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跳下去。就好像很简单,走上来,跳下去。并没有特别激烈的心里活动,就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只有心跳砰砰砰的,如第一次一样想跳出我的胸膛。
再然后,就是剧烈的疼痛,和眩晕,我就那么趴在地上,头疼的要死,眼前直冒金星,还有胃里的恶心感,吐出来的东西就在我的嘴边,温热的大概就是我的血吧,事实上那的确是,后来我还特意跑回去看过,石头划破了我的肚皮,身上全是伤口,我也找不到是什么划的。特别痛苦,首先是觉得冷,然后全身都像那种盘腿坐着后压麻了一样的感觉,动一下都觉的困难。嘴里也带着血吧,反正我是闻的到,也感觉的到。我觉的自己的脏器应该会摔破几个,其实就这样死去也挺好的,让人觉的恐怖的是,你的身体在慢慢的冷却,你的大脑却清醒异常。我看着漆黑的天空,就那么哭着,像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凄惨而悲凉。慢慢的一切都变的好慢,眼皮开始睁不开,就好像你知道自己是醒着的,但身体却依旧在沉睡。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记得我能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那么我大概是昏过去了16个小时。慢慢的往前爬,双腿是没有感觉的,没错一条腿在摔下来时受到力很大,直接脱臼加骨裂。动一下都很痛,撕心裂肺的痛!奉劝大家不要想跳楼!痛苦还死相难看!最后就是可以爬起来走,一瘸一拐的走到公路,打到车去医院。当司机看到我的样子问,我一个字没说,只是说去医院,我估计在他眼里我大概像个落难的逃犯,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到底有多狼狈和不堪,甚至都没有活下去的勇气。然后就是该打针打针,该吃药吃药,一场自杀花光了我的所有积蓄,生活费都没有了。跟母亲张口,她就是破口大骂,畜生怎么不去死之类的。其实我很想说,你只差一点点就再也见不到我了。然后日子又恢复了平常,没有人找我,也没有人关心我为什么半个月没有上课。就像个透明人一样的微弱和渺小。从那时开始,我整日活在自我安慰和自我指责之中,没有一天是消停的。或许有一天很开心,然后当背过人群,缩在角落里哭泣,我厌恶自己,想杀死这个自己。
时间从不会因为谁或因为什么事而停下脚步,它只是习惯向前走,没有开始也没有终点,就像《三体》“里说的那样,给岁月以生命,而不是给岁月以时间“我们在时间里漫步,在岁月里释怀,时间并不会治愈创伤,它只会抚平创伤的菱角,使它不再尖锐刺人。这一生里我们终将逝去,也会失去,在时间的长河里我们存在过就已足够。
尽管终日恍惚,但日子总归要过,随着日升月落,世界迎来了秋天,金秋送爽,气色宜人,背上我的小背包再次踏上旅程,说是旅程其实充其量算远足而已。走在林深树茂的小道上,脚下踩踏着的不再是坚硬的柏油路,而是松软的泥土,昨晚下过第一场秋雨,土地散发着泥土特有的土腥味,群鸟欢腾,鸣叫声不绝于耳,这在钢铁森林里可听不到,事实上我已经许久没有听过鸟叫了,每天被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吵到耳鸣。空气清新非常,只吸口气都觉得肺部好像舒畅了许多,一路走去,不见人影,正如我意。这片空间中仿佛只剩下我和这翠绿的世界,面前是一座寺庙,供奉着万千神佛,我本是无神论者,那天鬼使神差的走进了寺庙,供奉了香火,虔诚的跪拜,希望自己的心神可以被这宁静祥和的土地所洗礼。我一时之间居然就想这样长跪不起,入了佛门了却尘世随这青灯古佛归隐世间。这寺庙寰宇犹如有魔力般的神奇使人心境祥和不带戾气。出庙门前我回头又看一眼佛檀,它依旧在哪里,接受世人的虔诚祷告,老和尚坐在蒲草团上,仿佛睡着般的宁静,空气中充满着香味。是的,人间烟火,各有各的隐晦与皎洁,便大抵是如此了吧。
向上攀岩,山路崎岖甚至有些地方只有一条垂梯,依旧许多人趋之若鹜的向前挤,真怕会有人因体力不支而摔落而下,那就是非死即伤了。旁边立着标语,小心攀爬,请排队。多少人路过却不曾看它一眼,就那样走过,而它依旧在哪里,任由风吹雨落,无声的诉说岁月的光阴。我突然想起那个因抑郁去世的艺术家,“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看到烟“是啊,任由这火烧的多激烈汹涌,可最终只化作青烟如痴如醉令人着迷又莫名。山下的人想上去,山上的人想下来,就这样来回交错并永不停息,脚下布满青苔的台阶又被多少人踩过,山上的风景又被谁尽收眼底。山依旧是山,海依旧是海,变化始终都是微小而看不见的,多少时间多少故事都在时间里模糊了原来的样子。随着夕阳的余晖消失在地平线,月亮像个娇羞的姑娘带着面纱走出了闺门,人影稀落,山脚下的一盏盏灯光亮起,我就知道,今天,结束了。可我依旧忍不住去回味和不舍,我喜欢这样的感觉,这样的太阳,和形形色色可爱的人,我不想它就这样结束,可我只能看着它从我的指间溜走无可奈何。最终,不舍化为了祝福,挽留变成了告别。晚风吹动着枫叶林,鲜红的颜色已经消失,只能看到一片暗红,仿佛得了皮肤病的老人,万物归于平静,好像都在修养生息以迎接明天的礼物。当我走下崎岖的小路,一路漆黑,我只能打开手电筒,世界又以另一种样子呈现在我的面前。白天看似不高的小高坡如今变的像深渊,好似盯着我看,苍翠的树木都变成了可怕的怪物张牙舞爪,路边的杂草好似孤魂野鬼般摇曳,这吓破了我的胆子。此时,我只想尽快下山,可脚像灌了铅般沉重每迈出一步都异常吃力。我没出息的哭了出来,边走边哭,这时风停了下来,树木也不再可怕,夜莺的欢唱为我减去了许多压力,我开始享受这个时间,慢慢的走,慢慢的听。夜莺时而欢快的鸣叫声一直在耳边徘徊,声响回荡整个山谷。当天边开始露出鱼肚白,露水打湿了我的衣襟,它们顽皮的钻进我的鞋碗里,打湿我的裤脚,湿湿的让我觉得很轻松和愉悦。就好像在挽留,不舍我的离开,可我只是这深山里的一个过客,世俗又不可停歇,而你是这苍翠世界的精灵,纵使万般不舍,也终会沉寂于时光,掩藏于心底,我会老去,你会在朝阳升起时消失,你会存在我的记忆里,我会消失在你时光的长河里,如此,甚好。当我走回山脚,走回那间旅社已经中午,一天一夜的行走已经使我筋疲力尽,顾不得吃饭,便倒在床上沉沉的睡去,甚至困扰我许久的噩梦也仿佛可怜我一般没有打扰任由我睡去。再次醒来已经是凌晨,拉开窗帘看着远处桥下的水流,眼泪不自觉的流落,这如梦的景色我还在追着着什么。从冰箱拿出可乐,猛的灌下去,任由气泡灼烧我的喉咙,在我的胃里翻江倒海,打出一个嗝来,我又破涕为笑了,我觉的自己好可笑,又哭又笑像一个疯子。然后又坐在在床沿上打出这些字,然后我坐在窗边等着太阳升起,等着下一次落下,再升起。那时的我不知道,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等待太阳的升起和落下成了我每天最期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