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当时看着顾执渊他们离开,才会觉得一身轻松。
那么,她在困蚕坊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是无数的战争。
困蚕坊里并没有记录人名,只是记载着,由无水岛挑拨而起的战争。
细看下去,沈非念才明白,那么多人所谓的保家卫国,所谓的驱逐蛮夷,所谓的开疆拓土,都不过源自无水岛偶尔兴起的一次恶作剧。
那些令人落泪的抛头颅洒热血,忠肝义胆,舍身报国都成了一场又一场天大的笑话。
那些怀揣着报国之志死于战场的少年郎们,他们的鲜血淋漓累累白骨,成就了无水岛源源不断的财富。
英明的君主们自以为是正义的戍边卫民,葬送了无数银钱和性命的浴血奋战,只是无水岛为了消耗囤积过多的原料而故意挑起。
沈非念啊,她从那些一字一句里,看到的是无数亡魂的悲鸣呐喊,震耳欲聋。
她撕心裂肺,不敢直视。
她悲痛的是这人世间最伟大的情操,沦为了无水岛用以敛财的工具。
她震惊于制造了一场又一场浩劫巨灾的无水岛,竟能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宁静繁华。
她越看越心惊,越绝望,越悲痛。
多少次的瘟疫是他们投下的毒药,为的是销售他们早已准备好的药材聚敛财富,再塑造一个救世主成为以后的神祇,招摇撞骗——难怪段斯予曾经在京城教过沈之楹此招呢,原来在无水岛上,这是稀松平常。
多少个被传为海上巨兽的厄运传说,只是他们制造的一场场海难死亡,为的是垄断最便利的那条海路,不使外人知晓,独占天时地利。
多少如今被奉为圭臬的约成俗成,是无水岛的人一代代潜移默化地改变影响着人们的想法和观念,以利于他们巩固地位,行商牟利,保证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他们的确凌驾于众生之上。
他们从不将众生放在眼里。
这才是他们自大傲慢的原因。
而沈非念,永远无法对这些表示认同,并安心接受。
晏宗文手里扶着锄头,问道:“你为什么,不能接受?”
他问得没头没尾,沈非念却知道他在问什么。
她怒极反笑,“我为什么要接受,一个发战难财的地方?我为什么要理解,一个一直鼓动发起战事的你?”
“任何财富的原始积累,都是血腥的,我觉得旁人难以理解,但你不该理解不了。”晏宗文皱眉疑惑。
“最啊,你觉得我应该理解,所以你带我去困蚕坊,你想让我见识真正的力量和强大,你觉得像我这么慕强的人,没道理不被这种力量蛊惑,自然应该眼热,理所应当想要拥有。主宰一切,成为众王之王,成为这片世间至高的法则制定者,谁会拒绝这样的权力?”沈非念冷笑,“可你不是对我以前的事很了解吗?”
“我不明白。”晏宗文眉头不展。
他实在是不太明白沈非念愤怒的地方在哪里?
因为战争吗?
可她也是从战争中获取过财富的。
何必要扮作清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