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帝顾雁礼的长时间沉默后,朝堂上的如沸议论声逐渐停歇,人们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太对。
顾雁礼抬手,着太监将赵行建的折子呈上去。
他一页页翻看的动作很慢,似是那奏折写的东西,需要他仔细思索一般。
于是偌大的奉天殿里只听得见皇帝翻页的声音。
沈非念眸子半垂,缓缓交握了双手,她大概明白顾执渊所说的“毒蛇”,是什么意思了。
许久过后,顾雁礼看似愤然般地说道:“竟有这等荒唐之事!盐矿乃是民生基石,我朝历来不许民间私贩,楚大玮若真敢知法犯法,中饱私囊,其罪当诛!”
有臣子惶恐跪下:“陛下,臣斗胆进言,此事仍未查明,还望陛下三思啊!”
顾雁礼重重地拍了一下御案,冷笑一声:“好,此事便交由赵行建查清真相,赵行建,此事因你而起,你若是诬害构陷楚大玮,孤一样也轻饶不了你!”
“臣,遵旨。”赵行建叩首行礼。
沈非念在一侧看着,暗暗冷笑。
真是演得一出好戏。
下朝后,沈非念站在台阶上望着赵行建渐走渐远的背影,他背影倒是挺直得很。
“怎么样?”顾执渊笑问她。
“不怎么样,被他摆了一道。”沈非念皱鼻子,“我在京城混了这么久,居然被一个刚刚来京中的人摆了一道,简直离离原上谱!”
“人外有人嘛。”顾执渊还有点幸灾乐祸,“你也是时候跌个跟头了,不然一直这么顺下去,你以后要吃大苦头。”
“你帮哪边的?”
“我谁也不帮,我觉得,赵行建这招棋,下得很漂亮,你嘛,轻敌了。”
“我就没把他当敌人,我当然不会防着他了。”
“那你就输得更不冤了,怎么能没有防人之心呢?”
“顾执渊,你真的好烦啊,走开!”
“做人要讲道理。”
“我就是不讲道理,你这么爱讲道理就找跟你讲道理的人去好了!”
沈非念气得甩袖就走,顾执渊摇头好笑,小跑了两步跟过来,哄着她一起去吃馄饨。
其实这事儿说穿了,并不复杂,赵行建高明是高明在,他赌定沈非念不会报复他。
从他走进沈非念的“望春风”,细说李显思的罪状开始,他就在等今天了。
他知道沈非念与襄朝的生意必须要走滨洲港口,沈非念又与滨州不睦,所以找沈非念状告李显思,是最合适的。
果然,沈非念弹劾了滨州总督李显思,可无论是沈非念顾执渊,还是顾雁礼,他们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那就是,大家都知道,李显思没那么容易被沈非念拉下来。
开玩笑,那可是二十五万水师的总把头,谁能轻易动得了?
要的不过是借此机会,让沈非念能夺得港贸漕运生意的掌控权。
既然不是真的要杀李显思,那么在这种时候,他们这些大人物,就需要一个和解的契机,也就是台阶。
赵行建站出来了,他带出了一个不大不小,可以让大人物们和解的楚大玮——楚大玮必死,无论他有没有罪过,他都得死,因为,天子要他死。
当楚大玮伏罪,李显思就能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楚大玮身上,换李显思清清白白。
到时候,就算李显思痛失臂膀,也不会对赵行建怎么样,毕竟认真细究起来,赵行建这是给了李显思一个脱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