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说,从你离京那日开始,我就觉出不对,你信么?”
“既然如此,你完全可以早做打算,不必落入如此境地,为何……”
“因为我他妈傻逼啊。”沈非念骂了句粗口,笑着说,“我赌你不会这么做,赌我只是疑心病作祟,赌你不会真的忍心看我陷入绝境被迫离开,赌我在你手里,不止是一粒棋。我是傻逼所以我赌输了,现在落成这样,我活该嘛。”
她说的话很难听,可是个人都能听得明白她话语中的哀凉。
她几乎是拿着她的全部在做一个赌,而顾执渊让她输得彻彻底底。
从头到尾,皇帝也好,赵行建也罢,又或是李显思,等等所有这些人,不过是沈非念与顾执渊一场对赌里的棋子。
顾执渊薄唇翕合,眼睫发颤,甚至不敢看沈非念的眼睛,只说,“所以,你让傅老给你送行。”
“对啊。”
“一来,你要让我付出代价,京中我信任之人只有傅老,如今傅老因你下狱,而这一切是我之过错。二来,你在给我传递一个消息,你已经知道这所有的事是我在背后谋划,逼我现身。因为我离开京中,总要有一个人替我看着京中之事,注视着你的行动,你清楚,傅老就是那个人,他知晓我的全部计划,你便干脆将计就计。”
“没错。”
“文华公主与尉迟无戈在边境生事,也是你在牵制,你不会让大乾与盛朝结盟,对襄朝出兵。一旦乾朝与盛朝两国关系恶化,你作大乾罪人,身处盛朝,便得安全。”
“是的。”
“这艘船上并无太多辎重,你早已将一切银钱转移,不出意外,是转移去了盛朝,而非襄朝。我们所有人都盯着襄朝,正好给了你机会。”
“王爷睿智。”
“你对赵行建说,有一方印章可调动你所有的银钱,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
“你给了谁?”
“王爷你猜猜看。”
“你曾经送给文华公主一条项链。”
沈非念背在身后的手指指甲嵌入掌心嫩肉里,掐出青紫色的印子,面上却只笑而不语。
但顾执渊摇摇头,兀自笑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就算你把所有的财富都赠予他国,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希望你活着。”
可沈非念语气仍旧嘲讽,“依王爷所言,我若想活着,便只能去襄朝,对吗?”
“不要与我赌气,你若是要恨我,尽管恨,但不要拿性命开玩笑。”
“可我落得如今地步,不正是拜你所赐吗?”沈非念怆然失笑,“顾执渊,渊王爷,我是真的看不透你,你费尽心机要将我赶出乾朝,不惜让我身败名裂,险些沦为丧家之犬,如今却又摆出这副‘为我好’的姿态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可顾执渊有千般难言之隐,无法宣之于口,他只能近乎哀求:“我不敢奢求你谅解我,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所做一切,绝非害你。”
他说着捧起沈非念的手,沈非念这才惊觉,他手指颤抖得厉害。
像是害怕,像是担忧,也像是痛苦。
而他面容上从来清贵的神色也寸寸碎裂,那个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渊王爷,在可怜地乞求沈非念一点点的信任。
多可笑啊,他将沈非念的后路斩尽,逼得她一个人艰难求存,却说这一切绝非害她。
本就天性凉薄难以信人的沈非念,一旦冷了心肠,又哪里那么容易再信他?
沈非念缓缓抽出双手,轻轻摇头:“来不及了。”
真的来不及了。
她所有的安排,全都放在了盛朝邺都。
此去沧京,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