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嫁妆,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拿回来,那是母亲的遗物,若落在了冯氏和薛婉清的手里,她怕母亲在天之灵都不安。
祖父若能理解便好,不能理解,她也只好踩在谢家的门楣上去达成这件事。
谢眺这些年遇到多少事,还从未有什么令他如此愤怒过。
又是崔氏的嫁妆,他这个老妻,是越老越糊涂了吗?谢家的门楣都要被她玷污了。
春晖堂里,冯氏正焦心地等着,想到薛婉清在薛家可能会受的各种虐待,冯氏一面将谢知微往死里恨,一面恨不得自己亲自去一趟薛家,陪着薛婉清跪完祠堂后,再把薛婉清接回来。
“老太爷来了!”打帘笼的丫鬟在外面说了一声,冯氏惊得连忙起身。
谢眺已经大踏步地进来了,他穿一身石青色道袍,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的丝绦腰带,侧面挂着一个葫芦型荷包,衣衫素雅,器宇轩昂,却又气质温雅,出尘脱俗,行走间,便在诠释“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七个字。
冯氏当年,便是看谢眺这样看呆了,时光似乎并没有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不过将他打磨得越发温润尔雅。
谢眺抬起眼皮子,眸中的精光如箭一般,直击冯氏的心脏,冯氏只觉得心头一痛,捂住胸口,连呼吸都困难了。
谢眺在罗汉床上坐下,屋子里的丫鬟快手快脚底给他上了一盏茶,谢眺慢条斯理地端起红地白竹盖碗,用碗盖轻轻地拨动着茶叶,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
“阿满,家里的钱不够花吗?”
冯氏深吸一口气,这些年,她主持中馈,谢家的钱,她半点都不敢沾,哪怕她日常担心,谢家将来还是要继子继承,她也不敢碰府中中馈的份。
“够了!”冯氏声音沙哑。
冯家当年给她陪嫁的嫁妆如何够?她那点身价,如何担得起谢家主母的身份?听说卢氏当年的陪嫁与崔氏有得一拼,她越发自惭形秽。
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用崔氏的嫁妆填补一些亏空,用崔氏的嫁妆生钱,让她让出来,简直是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够用就好!”
冯氏浑身都在打颤,她艰难地转过身,朝着谢眺陪了个笑脸,“老太爷……”
谢眺没等她开口,“你进谢家的门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吧?你当知道谢家的规矩,谢家里,现在我们头上没有老人了,但崔家还有世伯在,历来谢家的不肖子孙,其他三家的长辈都是可以帮着教训的。”
“是,老太爷,妾身知道了。”冯氏闭了闭眼,无论如何她心里是不甘心的。
她当年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便动了心。
“于嬷嬷和宋妈妈是跟了妾身多年的老人了,老太爷,看在妾身这些年为了谢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求老太爷饶她二人这一次。”
说起来,两人都是在为冯氏自己背过。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若想我饶了她们,动用儿媳妇嫁妆这件事,就要落到你的头上,你且看看,我敢不敢休了你?”谢眺将红地白竹盖碗往桌上轻轻一放,挑眉朝冯氏看了一眼。
冯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谢家历来没有挪用儿媳妇嫁妆的婆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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