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定神,他认出来了,这张圆滚滚满是肥肉褶子的脸上,依稀能看出画中那个英武男子的面容!
他真的是秦奉先!
人怎么一胖起来,气质完全就变了!
刚想解释,萝卜粗的手指微动,叶安不由自主转身被推了出去,只听后头冷冰冰的声音:“滚!”
他重新又躺回床上,还从底下顺了个酒壶,往嘴巴里猛灌。
管家这才想起正事:“老秦!你个家伙真浑,这是你弟弟介绍来的客人!”
话音刚落,叶安心中忽然一凛,一种怪异的感觉一闪而逝,就好像突然遇着什么恐怖的画面时那种发颤地感觉,让他的皮肤一阵阵酥麻。
他扭头看,韩颂游、管家都没感觉到,但韩湘儿灵性不低,也感觉到了,跟叶安对视一眼,眸中俱是凝重。
躺倒的大胖子重新坐起来,侧过脸盯住了他们:“弟弟?”
叶安赶紧掏出秦叔给他的书信,递给床上的怪人。
也不知道那比萝卜还粗的手指是怎么拆开信封的,秦奉先一字一句看完了这封信,沉默了良久。
接着他又盯着叶安,看了良久良久。
他原本的俊脸被肥肉撑得圆滚滚的,即便做着严肃的表情,也依然极其滑稽,但不知怎么的,跟他对视,叶安心中半点儿笑意都升不起来。
良久,秦奉先瓮声道:“他人呢?”
叶安还没回答,韩颂游已自觉说了起来。
嘴上恭敬,一字不落,但韩颂游心里到底是带着轻蔑,这么胖的家伙,还是个酒鬼,定不是什么高明人物。
但就在他按照措好的言辞,说完了整个过程,眼前这个肥胖、滑稽的酒鬼突然就变了,变得天高海聚,变得崇山巍峨。再没一个人会觉得他是个胖墩儿,他是一只猛虎,一只磨牙咧爪,凶狠狂放的巨虎,一言不合就会猛扑上来把他撕个粉碎——虽然,他只是微微坐直了身子。
这下不止叶安、韩湘儿,便是管家也感受到了不对劲,他们喉咙像横了一根刺,不能发一言。
“他人呢?”
韩颂游心知他问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战战兢兢:“他走了……他交代完事,留下叶安这孩子就走了。”
韩颂游突然感到一股剧烈的压抑,仿佛整个空气都粘稠沉重,他几乎窒息,惊恐失措。但一瞬之间,压抑消失无影无踪,韩颂游背颈湿透,细风一吹浑身发冷。
“他还说了什么?”
“没,没了。除了要您照顾这个孩子,其他就都没了。”韩颂游暗叫惭愧,自己好歹也是前右相之子,妙武境高手,竟然都快被吓出屎尿来了!
但随即又想起件事儿来:“哦对了,恩公他,他只有一只手,我不知道是不是原就如此。”
韩颂游立即后悔说了这句,小木屋里突然像刮起飓风,山呼海啸,奔腾汹涌,他只觉自己变成一只巨浪下的独木舟,随波逐流顷刻就会被打翻。
但风浪只持续了一个呼吸,便顷刻消失。
韩颂游背心已经全都湿透了,叶安、韩湘儿脸上毫无血色,唯独管家虽然心中惴惴,却没察觉到发生了什么。
秦奉先缓缓躺倒在床上,拿起酒壶就往嘴巴里猛灌。
韩颂游刚想问,迎面而来一道黑影,他顺手一接,是个石雕的酒壶牌子!
“留下孩子,你们离开!”
韩颂游还想问,管家拉住了他:“这是高级酿酒师家属的牌子,有了它,只要不入酿造区、花圃区,你随时可以过来看孩子。”
韩颂游想了想,携着韩湘儿一起跟叶安告别,跟管家一道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叶安、秦奉先两人。
秦奉先不说话,只是喝酒,事实上他根本不是喝的,只是拿着酒壶往嘴巴里倒。
就这么倒了两壶,他忽然问:“会喝酒吗?”
叶安摇摇头:“没喝过。”
迎面而来一个黑影,叶安伸手要接,那黑影却自己顺顺溜溜停在了他面前,是个酒壶。
好巧的劲力!叶安心中暗赞,接过酒壶。
秦奉先眼底也闪过惊讶,刚才叶安伸手的刹那,他已看出叶安不是寻常小孩。
“喝!”
叶安嗅了嗅味道,还好不是那种酸腐味,反倒透着一种米炼的清香。
他没喝过酒,也没学过怎么喝,干脆学着秦奉先的样子,仰着脖子就朝嘴巴里灌了一口,当即脸色通红,咳咳出声。
但这一口却打开了他的新世界,腹中一道热流涌起,让他眼前大亮:“好,好喝!”
说着又灌了一口。
秦奉先愕然了一下,便挥挥手:“还有一间空房,你自己找去住吧!”
叶安脸上微微红晕,放下空了的酒壶,踉踉跄跄着推门出去了。
“老二,你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啊……”
秦奉先喃喃自语,恰好瞟到桌角的那一张画像,眼角不自觉一苦,仰头又再咕嘟嘟灌下一大摊子的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