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家呆了十几天,风平浪静。王得贤那斯真是怂货,他不敢再叫人来了,也或许他这时,正疲于奔命,四处躲避警察的抓捕吧。
东窜窜,西走走,一个年轻人呆在村子里,真是百无聊赖,虚度光阴。李唤飞决定,回深圳。在回深圳之前,他要请村里的朋友们聚一餐{农村人的习惯,出远门之前或是朋友为他送行,或是自己请朋友聚一餐。}。
“老弟,我明天就下深圳了,今天约村里的朋友们,一起去水坝下面{的石滩上}烧烤去。”李唤飞对覃海朋说,“料我让海宾去买了。”
“去那下面烧烤?你找姨斗啊。”海朋微笑着。
“烧烤有什么好批斗的?”
“你忘啦?以前……村里人……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都赶到哪去了?”海朋凑近李唤飞的耳旁,神秘的说,“不就是赶到那下面去的嘛。”说完,海朋微笑着,“有一次我带我朋友去下面烧烤,晚上回来得有些晚,后来还被那姐妹俩儿{妈妈和三姨}批了一通。”
李唤飞自然不会忘记,那是他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
“小飞飞,走走走,上街玩儿去。”星期六的那天,甘春堂骑着他那辆崭新的摩托车,开心的向李唤飞招了招手,“走喽。”
李唤飞羡慕的望着他,低声道:“我……我还得放牛……”
“放什么牛啊,山上到处是草,把它绑在山上给它自己吃就好了嘛。”
李唤飞摇了摇头,“不行……我妈妈说,周末要放着它,不然它太瘦了,生不了小牛,我们就没钱去上学了。”
“上个毛学,上学有什么用,你看我们村的有钱人,谁上过学的。”甘春堂不屑的说着,又催促了两声,“走啦走啦,带你兜风去。”
1998年,在农村,能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摩托车,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儿。记得甘春堂刚买车回来的那天,他二哥想骑一次他都不让,别的小孩更是摸都别想摸一下,更别说能坐在上面了。
看着那崭新的摩托车,李唤飞不知有多想跑上去坐一坐,兜兜风。但一想到他家那头瘦得可怜的老母牛,他就不忍心绑着它。他没回答,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甘春堂微笑着,启动了车子,轰着“嗡嗡”作响的油门,看上去,像是摩托车赛车手准备出发的架势。
伴随着刺耳的“嗡”的一声,赛车手出发了,才几秒钟的时间,他就像一道闪电似的沿着公路右拐,消失了……
李唤飞转身,走到公路边的小山坡上,看着他那头正津津有味的吃着青草的母牛,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急切的大卡车的长笛声,伴随着长笛声的,还有“嘭”的一声巨响。李唤飞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牵着他的牛,向山上最茂盛的青草处走去……
和往常一样,李唤飞唱着《五星红旗迎风飘扬》,一路蹦蹦跳跳的回家吃午饭,那天,村子里,安静得很不寻常。
在路过甘春堂的家门口的时候,听到他的母亲哭喊着叫着“天啊,你睁开眼啊!他才十七岁啊!你怎么就把他带走了啊!啊!?”……
后来,才听村里的人说,甘春堂上午出了车祸,当场就死了,据说,他的心脏都迸裂了出来……
也是那次事故之后,村里的老人们感觉近些年来,村里总是“不太平”,因为在此之前的一连几年的时间里,村里也有年轻的小伙子意外死亡。再后来,老人们去询问了当地出名的“老神仙”,“老神仙”说:村头的两个冶炼厂占据了村里的龙脉,工厂越旺,村里则越衰,加上村民已经多年没有供俸村头的神庙了,这些年,在村子里聚集了很多“恶人”,所以,要做法把它们赶走,赶走后,村民每年都要拜祭村里的神庙和神位。
之后,村里花了不少钱,不知请来的哪路“神仙”,一连三天三夜的敲锣打鼓、请神驱邪、颂经超度,禁行半月{禁行是禁止在做法的那三天三夜,不在村里住的任何村里人。外村人禁止出入、通行。}
还记得请神的天,“神仙”的团队十来人,有穿着“鬼王”的衣服假扮鬼王的,有穿着各式尖顶高帽和蓝绿相间的古装服饰扮小鬼的,还有穿着古代兵勇服装扮兵勇的{扮的哪个朝代的兵勇估计连“神仙”自己也说不清},他们每个人都戴着傩戏的面具,手持各种兵器法器,敲锣打鼓,从村头吹唱到村尾,再从村尾跳“大神”跳到村头,晚上起坛作法,又是敲锣又是念经,一直忙到凌晨四五点。期间,晚上十点,凌晨一两点,凌晨四五点的时候,“神仙”都会挨家挨户的撒茶油仔和籼米用以驱邪……
小时候被吓得,连白天上厕所都得找人组队……
那时候,村里“不干净”的东西就都被赶到村西头的水坝的河滩下面。所以,老人们不让年轻人再去那下面玩乐,担心会出事儿。
说也奇怪,在驱邪之前,村里一连五六年都有年轻人早逝,驱邪之后,一直到现在的十几年时间里,村里很太平。但即使如此,当问李唤飞信不信鬼神的时候,他总会一笑置之,即使如此,当李唤飞一个人,半夜一两点走在山路里的时候,他还是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于是那天,李唤飞和朋友们的聚餐地点,还是他家的楼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