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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唐砚之家里出来的时候,她真的觉得心寒。
她的亲生母亲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慌张地问:“他不会有什么事吧?他可不能有事啊。”
那时候她以为妈妈是担心唐砚之,她以为妈妈是后悔了,就勉强地安慰着说应该没有什么事的。
辛母就大大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小愿,这么个始乱终弃的脏男人,害得你这样惨,你可得把握住机会全都讨回来。”
辛愿不敢置信:“妈,你什么意思?”
“你听妈说,他虽然不要脸,但是胆子是很小的,妈曾经试着逼他和你离婚,他每次都会打一大笔钱过来……”
辛愿立刻崩溃,毫不冷静地和母亲大吵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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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母的话,辛愿都不忍心再复述一遍,林学婷听着听着,也是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骂了一句脏话。
辛愿颤抖地用手捂住了脸:“我都不知道……唐砚之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哪儿来那么多钱,他养着农村叔叔一家,还给我妈大笔大笔地打钱,他得多拼命才能赚到那么多的钱……”
犹记得他还在做营销工作的时候,书房的灯从来都不关的,他总是在里面忙到很晚,小睡一会儿,就起床给她准备早餐。
有一天她回到自己的卧室,发现他睡在她的床上,身体蜷缩着,只占了很小很小的一块地方,一只拖把倚着床头柜放着,应该是拖地拖到一半,太累了想休息一下,没想到就这样睡过去了。
她满心烦躁地把他推醒,让他走。
他眼睛都没全睁开,就费力地挪腾着身体,苍白着脸跟她解释,有些累,对不起。
他当时已经累得说话的声音都打飘了,如果不是实在撑不住,他又怎么会睡在她的床上。
他只是想歇那么一会儿而已。
她心软了,就别别扭扭地让他先睡。
他筋疲力尽地就睡了过去,睡之前说,谢谢你小愿,我会把床单洗干净的。
他什么都给她,甚至对她的家人也慷慨无私,却从来没有跟她要过什么,哪怕是在她的床上小睡那么十几分钟的要求都不敢提,她意外的应允,仿佛就是天大的恩惠和幸福。
普通人都会给予的关怀,被他当成珍贵的温暖,然后紧紧抓着,赖以生存。
然后拼命地拼命地,养活三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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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学婷坐在辛愿身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轻轻问了一句:“回家吗?”
辛愿摇头。
“那,上去找他吗?”
还是摇头。
林学婷抓抓毛,有点小烦躁。
辛愿忽然抓住林学婷的衣袖,急促地道:“学婷,你帮我个忙吧……你帮我送他去趟医院,我妈刚刚推倒了他,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孩子。”
林学婷倏地站起来:“卧槽?推他?他才怀孕几个月啊,这样很容易流产的,你怎么不早说?!”
辛愿知道自己现在解释什么也都无济于事,只拼命地催着林学婷快过去。
林学婷急急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
因为她看到唐砚之正在从楼道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只文件袋,步履虚浮。
还能走动的话,应该没有伤到孩子吧?
林学婷松了口气,回头看看辛愿,这人还是那副怂样,明明眼睛都离不开唐砚之,还是不停摆手催促她快过去。
林学婷无语地追了过去:“唐砚之!”
唐砚之正在拉车门,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来,苍白着脸微微怔住:“学婷。”
“…辛愿让我送你去医院,我来开车吧。”林学婷说。
“……”唐砚之的表情有些茫然,他朝着林学婷走近两步,嘶哑地问,“抱歉我没有听清楚,你刚才说什么?”
林学婷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
“…哦,不用,我……”唐砚之低哑地咳嗽两声,接着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不用这么麻烦。”
顿了顿,他拿起手中那个文件袋,递给了林学婷:“学婷,这个小愿忘记拿走了,你记得交给她。”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却是费力得很。
林学婷纳闷地接过来:“这是什么?”
“…协议书,”唐砚之发现,说出“离婚”两个字对他来说异常困难,“你帮小愿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什么问题我会尽快跟她办手续的,你帮她…多把把关。”
林学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才说出一句:“你的…你的孩子没事吧?”
唐砚之疲倦的摇摇头,拉开车门,却没有坐进去,而是佝偻着腰扶着车门站着,对林学婷艰难地笑了笑,嘶哑而恍惚地说:“对不起,我耽误了她这么久。以后…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她,谢谢你。”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是为了掩饰什么,迅速地坐进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