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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话到最后,陈硕已经哽咽,甚至语无伦次:“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了,你说,孩子没了,他怎么受得了。”

辛愿呆呆地听着,表情木然,却觉得自己的心脏被陈硕毫无攻击力的话语一刀又一刀狠狠地凌迟,它已经血肉模糊,可她却一点也不想挽救它,她甚至巴不得它腐烂殆尽。

这样就不会痛了。

太痛了,她不想留着它了。

可是这样的痛,能抵得上那个人所受的万分之一吗?

他是个没有脾气的人,不会生气,不会记恨,可他是会痛的会难过的,只是他习惯了打落牙齿和血吞,所以别人就不把他的痛苦和难过当回事。

他被她一次又一次用冷漠和愤怒中伤的时候,他会哀求她不要生气,却不是因为她伤害他,而是怕她会伤害到自己。

他背着她,辛苦地怀着孩子的时候,孕吐起来没人给他拍拍背递杯水,胃痛的时候哮喘的时候也没人在旁边帮忙。

他一个人独自面对孩子离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理会他,可他也未曾恨过任何一个人。

所有的痛苦他都塞给自己,那该有多痛?

她想起他总是下意识地护住小腹的动作,还有抚住小腹时温柔满足的表情。

她想起他求她摸一下孩子,拖着站稳都艰难的身体追着她,哀求她摸一下孩子……那是他和她的孩子。

她想起她给他离婚协议书时,他刚刚流产摇摇晃晃的单薄身体,苍白颤抖的手指,还有那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唤。

她想起他苦苦哀求她留下来吃一顿晚饭,把她在家里住的几天当成最后的几天去照顾她,呵护她,最后却换来她母亲的一巴掌。

她想起她在他流产以后,无数次地跟他提到孩子时,他苍白的脸和泛红的眼眶,声音已经脆弱发颤,却仍旧努力维持的温和的笑容。

她想起彼得兔相簿上,那永远停留在三个月的胎儿B超照片,以及永远都是空白的“十八岁”。

她想起他昏迷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声嘶力竭地喊着孩子的名字。

她又想起很多很多。

她发病时,总是坐在她床边守一夜的他。

她脆弱时或开心时,总会宠溺地揉揉她脑袋的他。

只要是她喜欢的,都会去费心费力地钻研的他。

只要是她害怕的,都会拼尽全力替她赶走的他。

无论什么事情,都要问她“小愿这样好吗”的他。

无论什么时候,永远对她笑,从来不忍心对她说一句重话的他。

他爱她入骨,疼她至髓,只怕已经到了不敢吐露半点心迹,却是想想她就能觉得幸福的地步。

她却怀疑他的感情。

只因为他不承认,她就信了他的谎话,一次又一次地在他心上捅刀子。

她怎么可以让自己爱的人独自一个人孤独痛苦那么久,怎么可以让他受那么多委屈,连他们的孩子之所以会离开,都跟她脱不了关系。

到头来,她还怨他不坦白。

其实她比谁都要明白,他为什么不敢承认喜欢她。

那年他鼓气勇气告白之后,她就告诉他,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他那时仍是脆弱懵懂的少年,几乎是带着哭腔求她,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们一直做朋友,我帮你追阿昀好吗?

那年她流产之后,她在他的悉心照顾下从漫长的精神分裂中走出来,就跟他说,我们离婚吧,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他那时已经成熟坚强许多,却还是会在听到她说不要再联系的时候眼眶发红声音颤抖,哀求她说,再等等好吗,没有人照顾你怎么办?

他怎么敢承认喜欢她。她母亲说得没错,他是很胆小的。

承认了,就代表着从此不再联系,连朋友都没得做,比陌生人还遥远。

从他们相遇至今,已经过了整整八年,他不离不弃地痴痴地守着她,一声不吭地为她挡风遮雨已经整整八年。

对于一个把她捧在心尖上疼宠了整整八年时光的人来说,失去她,是他此生最害怕的事情。

此时此刻,变成是她,无比害怕会失去他。

他还会,再给她一个八年吗?

一个,两个,无数个八年,他还会再给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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