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事情出现什么变故,卞和都不敢想象该如何收场。
“总会有的嘛,卞先生你肯定没听说过一句名言。”
“何人名言?”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连拿下盐场跟钞关的野心都没有,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有人说过这话吗?
卞和完全处于一种懵圈状态,自己可能在功名上远不如沉忆辰,但好歹也有着举人身份,先贤们会说出这种名言?
“属下确实未听说过。”
卞和无奈承认,他估摸着这就是沉忆辰胡扯诓自己的。
“对了东主,巡抚张骥并未离去,他在城外找了一处庄园入住,不知做着什么打算。”
张秋镇被黄河洪水倒灌,全镇房屋都成了一片废墟,这种断壁残垣巡抚张骥自然是看不上。
相反城外许多地势高点,有着一些大户院落并未受损,张骥还没有弄清楚沉忆辰的动机,自然得住下来继续试探。
“不用管他,无非就是等待鲁王的命令,好对我下手。”
沉忆辰云澹风轻的回了一句,并没有把张骥跟鲁王的威胁给当回事。
上午双方对话之后,沉忆辰就反应过来露出了破绽。毕竟之前缺钱的时候,自己天天跟布政司官员催命似的讨债。按理说听到了账本丢失,应该第一反应是催账要钱,而不是急着前往河堤巡视。
不过知道了也没什么,这种事情本就瞒不了不久,毕竟整个山东地界就自己这么一个外官。
账本早不丢晚不丢,刚好丢在了自己出镇的阳谷县,这要是怀疑不到自己身上,那山东布政司官员真就是一群猪了。
摊牌是沉忆辰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事情,他倒想看看鲁王朱肇辉能猖狂到哪步。既然把山东地界万民视为刍狗,那有种就一视同仁,对自己这个佥都御史动手试试!
“东主,鲁王若是感受到威胁,下定决心真的动手,可不能掉以轻心。”
沉忆辰天生对皇亲国戚没敬畏感,他遵循时代规则纯粹是没办法,不遵守就得掉脑袋。而卞和面对亲王身份,骨子里面有着一种敬畏。
大明亲王绝非等闲人物,他下定决心之事,佥都御史的官衔都无法保身,沉忆辰必须得重视起来。
望着卞和严肃的模样,沉忆辰笑着回道:“卞先生放心,我也没九条命,自然得小心谨慎。”
“张骥身边我已经安排了苍火头等人监视,另外阳谷县的济南卫跟王府护卫,伍东也派了亲信关注他们的动向,保证万无一失。”
论起准备,沉忆辰绝对不输张骥跟鲁王。
要知道从踏足山东地界开始,沉忆辰就深刻意识到,自己治水就意味着跟鲁王之间,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注定为敌。
从始至终,他都做好了心理跟心动上的双重准备,甚至更近一步的主动出击。
可能这才是鲁王跟张骥万万想不到的事情,一名空降山东到治水京官,居然从一开始就把自己视为敌人!
“东主算无遗策,是属下多虑了。”
卞和松了口气,果然还是符合沉忆辰一贯粗中有细的风格。
“卞先生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鲁王之事不是根本,治水才是。”
沉忆辰笑着回了一句,然后把话题转入正道。
“今日巡视河工,排水的河道支流进展顺利,我想着能否加快一下进度,同步在险要地段修建遥、缕、格、月四堤。趁着春汛期来临之前,引入清河水疏浚一遍河底泥沙!”
按照目前的工程进度,以及后续的补充民力到来,沉忆辰估摸着正统十一年一月中旬,就能彻底堵上溃堤的决口。
但是黄河水患的根本,还是在于堆积的泥沙使河道成为了地上悬河。这也就是为什么,沉忆辰同意了陈涛那疯狂的“束水攻沙,蓄清刷黄”策略。
春汛期来临之后,上游将会裹挟下来大量的泥沙,使得堆积的淤泥越来越多,对河堤的防汛压力也会越来越大。
如果能够趁着枯水期,提前引入清河水来冲沙,可能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毕竟黄河水量越少,清河水量越大,就能更高效降低河水中泥沙含量。
这样提前完成束水攻沙,汛期来临后对于河道压力将大为减少,说不定来年黄河将罕见的避免水灾!
当然,提前进行束水攻沙,蓄清刷黄,就意味着沉忆辰要在不到三个月时间里面,完成数百里河道险要地段的加固。否则就会弄巧成拙,人为制造出大洪峰。
运气不好大规模溃堤的话,那明年山东水患受灾面积将远甚于今年。
“东主,风险太大,属下不建议冒险!”
卞和知道沉忆辰激进的风格,但这个想法属实太疯狂了。
按部就班修堤堵决,然后再慢慢加固河堤,等到明年冬季枯水期到来,引入清河水冲刷河道,即可完成不世之功。
无非就是多等一些时间,何必这般着急?
“风险是很大,但不束水攻沙今年汛期,必定还会出现小规模的溃堤,依然会有万千百姓受苦。”
沉忆辰想这么做,并不是什么急功近利,而是地上悬河的河堤再怎么加固,改变不了河道的物理容积,水量排出去不及时,溃堤就是迟早的事情。
并且卞和不知道的是,历史上明朝治水能臣潘季驯,就用了短短五个月的枯水期,完成了束水攻沙,蓄清刷黄的治水方桉。
相比较潘季驯的五个月,沉忆辰剩余三个月时间,自然要更为紧迫。
不过今日河工巡视,沉忆辰感觉民工的积极性,不可能输给后世“白嫖”的潘季驯,三个月时间是有可能达成奇迹的。
“属下依旧不赞同,还请东主三思。”
这一次卞和没有退让,在他看来治水的进展水利,让沉忆辰出现了好高骛远的想法,必须得降降温。
“那就以后再说吧。”
沉忆辰罕见的没有继续坚持,此事确实事关重大,不能立马做出决定。
城外一处院落,此时闪烁着明亮的烛火,巡抚张骥正在会见连夜赶回来的幕僚樊成,听他讲述鲁王的决定。
“鲁王还是有后顾之忧,不敢对沉忆辰动手呀。”
张骥语气有些讥讽,并无往日那种对鲁王的尊重。
“那抚台我们该如何做?”
“逼鲁王对沉忆辰动手,这样吾等才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