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本官很好奇,沉佥宪为何要这么做?”
洪英想到从沉忆辰这里得到一个答桉,治水的佥都御史可以说跟鲁王毫无关系,为何要冒着巨大风险死咬着不放,甚至假装遇刺重伤去诬告。
背后是有人指使?亦或是能得到什么好处?
可大明亲王一生都囚禁在封国之中,并且沉忆辰只要治水成功就前途无量,能返回京师不必屈居于山东地界。
洪英想来想去,都找不到任何理由,他必须要弄一个明白。
“如果我说是为了三省八府之地的万民讨回一个公道,洪藩台信吗?”
仅仅是为了一个公道?
洪英有些难以置信。
他其实认同沉忆辰的公心大义,如果没有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信念,是不可能来到山东赈灾治水的。
只是这也太夸张了,公道就这么重要,以至于把自己给搭进去吗?
看着洪英脸上的神情,沉忆辰就知道他不太相信。
没有过多的强调,沉忆辰仅是澹澹说道:“洪藩台,本官还记得你曾说过,自己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一方父母官。”
“当初来到张秋镇治水的时候,本官也曾向陛下说过,上不负天子,下不负所学。”
“鲁王一系,残害万千百姓,吾等却视若无睹。对得起天子,对得起苍生,对得起所学吗?”
话语说到最后,沉忆辰感觉自己胸膛满腔义愤。
为何这个世界上去追求公正道义,去追求罪有应得,就一定要有利可图?
当初为了“陌不相识”的于谦,自己可以忤逆王振,可以面对山东这烂摊子,虽千万人吾往矣!
今日就同样可以为了百万流民,去让鲁王绳之以法,去行“诛王”之事!
上不负天子,下不负所学。
洪英嘴中默默念叨着这句话,然后对视着沉忆辰,看到对方眼中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彷佛看到了年少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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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满腔热血想要造福一方,却在官场中被打磨平了棱角,最终碌碌无为选择明哲保身。
沉默许久,洪英长叹一口气后问道:“沉佥宪想要本官做什么。”
“向朝廷禀明遇袭事件,同时弹劾鲁王谋逆不法之事!”
“你觉得能弹劾倒鲁王吗?”
“事在人为!”
“好,本官就豁出身家性命,来偿还治下的山东万民!”
洪英下定了决心,这半年来他被良知煎熬了太久太久,同时担任布政使这些年,亏欠治下百姓太多太多。
今日帮沉忆辰弹劾,就当时为了自己赎罪吧。
“洪藩台高义,本官在此先行谢过!”
沉忆辰站起身来,朝着洪英作揖鞠了一躬。
这并不是单纯的客套,而是沉忆辰明白洪英能做出这种决定,必然心中存着些许公心大义。
“认真说起来,是本官要谢过沉佥宪,是你让我明白了为官的初心。”
说完这句话后,洪英就拱了拱手朝屋外走去,背影有些苍凉落寞。
他这次下定的决心,不仅仅是帮沉忆辰弹劾鲁王谋逆不法,还准备上疏朝廷致仕。
这个浑浊黑暗的官场,就交由沉忆辰这种人去荡清吧。
一日过后,沉忆辰手中有了三本弹劾奏章,分别是他自己、布政使洪英、以及王府长史简宁的。
不过沉忆辰并没有立即呈交朝廷,他很清楚打倒鲁王只有一次机会,必须得有十足的把握才行,让对方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除了奏章,沉忆辰还需要人证物证俱齐!
接管钞关跟盐场的千总韩勇与佥事韩斌,被沉忆辰号召返回了张秋镇。他已经从简宁这里,得知了鲁王亲卫的消息,不出意外这次仓储纵火事件,就是这群人所为。
除了纵火的罪责,就是在朝廷规定的兖州护卫之外,圈养亲卫的举动,等同于私军谋逆,沉忆辰打算一网打尽。
不过能成为家丁亲卫,绝非什么等闲之辈,想要拿下他们不容易。所以沉忆辰这才把韩勇等人调回张秋镇,就是打算集中卫所士兵的力量,不放过任何漏网之鱼。
另外他还得到消息,巡抚张骥的亲信樊成,率领了一队亲信来到了张秋镇。
至于他们到底是来打探消息的,还是来“补刀”的,这点沉忆辰就无法确定了。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既然选择朝鲁王亲卫动手,张骥的这群亲信沉忆辰自然不会放过。山东溃堤事件鲁王是首恶,巡抚跟布政司官员属于从犯,岂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正统十一年三月初七的这天晚上,弯弯的残月高挂在天空之中,加之不时飘过去的阴云,显得整个大地异常的昏暗。
樊成等人来到张秋镇已经两天了,却始终没有进入到沉忆辰驻地周围。因为他发现纵火事件之后,张秋镇的安保严格了不止一个级别,进入城镇的路上起码多出来三道关卡查询。
如果仅仅是军户查询也就算了,他们还能伪装成灾民进入张秋镇,结果城镇核心位置,压根就不再对外开放。甚至就连重建张秋镇的民工,对于陌生面孔都异常警惕。
稍微发现不对劲,就立马上报官府查询。
樊成一个好不容易混入城中的手下,就是被重建民工给察觉出异常举报。还好身手不凡,趁着混乱之际逃了出来,否则自己等人的行踪就要曝光了。
可以说现在的樊成,算是品尝到了后世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就在樊成感到一筹莫展之际,屋外却传来了几声沉闷的响声,然后很快就回归于平静。
听到这个声音,樊成不可谓不警觉,立马就朝着屋外喊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何会有异响声音?”
寂静的夜空中,只有樊成自己的声音回荡着,本应站在门口的护卫,并未有回应。
意识到情况不对劲,樊成拔出贴身的匕首,还没等他走到门边,木门就被人一脚给踹开。
苍火头等人出现在烛光之中,流露出凶神恶煞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