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佑的回答,殿内很多大臣都下意识吸了一口凉气,如今汛期水势凶勐,以山东历年情况来推算,想要封堵决口绝无可能。
可能现在山东的情况,又是一片泽国千里!
勋戚中站在首位的成国公朱勇,脸色神情同样凝重无比。于谦之事让沉忆辰与王振彻底决裂,自从杨溥卧床养病之后,朝中局势望着阉党一边倒。
没有被王振抓到把柄,凭借着自己身份地位,还能与之抗争,让他背后没办法使出阴招。
这也就是为什么,沉忆辰在山东治水,并没有遭受到朝中王振的阻难。
并不是王振宽容大量,不想去找沉忆辰的麻烦,而是勋戚集团帮他挡住了。
可要是治水失利被王振抓住把柄,就算自己贵为国公,也无法抵挡如今阉党的只手遮天的权势,沉忆辰恐怕凶多吉少!
御座之上的朱祁镇,听到山东再次溃堤了,一股怒火直攻心头,一巴掌重重拍在御桉上怒斥道。
“沉忆辰治水耗费巨资,在地方杖毙朝廷命官,横行无忌接管钞关盐场,这些朕为了治水大业都容忍了。”
“面对朕的恩情跟厚望,沉忆辰回报的就是山东再次溃堤吗?并且消息还是山东道都水清吏司公文呈交,此子到底还要隐瞒到几时!”
朱祁镇这次可是动了真怒,就连称呼就从最开始的沉向北,变成直呼其名沉忆辰,最后成了“此子”。
山东再次溃堤是一方面,更让朱祁镇感到不可接受的,是自己这般信任支持沉忆辰,现如今山东出了问题,他还打算蒙蔽圣上。
按理说发生这种灾情,不应该直接给自己上疏禀告吗?
“陛下息怒,可能事情紧急,沉佥宪的上疏还未送达京师。”
礼部侍郎兼翰林院掌院钱习礼,首先出列帮沉忆辰解释了一句。身为沉忆辰的座师,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都要站出来说话。
“沉佥宪赈灾济民井井有条,理应不会在河堤治水上疏忽,还请陛下静观其变。”
阁臣高穀同样站了出来帮沉忆辰说话,正统十年末他加了工部右侍郎衔,某种意义上除了曾经的东阁老上司,还有治水河工“主管单位”身份。
去年受灾的三省八府之地奏章,在沉忆辰出镇山东治水的这段时间里面,高穀是重点关注的。
他想知道受灾之地的变化,看看沉忆辰是否真的能做到文人三不朽,立言、立功、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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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各地奏章中可以得知,去年受灾的百万流民,在沉忆辰出镇山东之后,均已得到妥善安置。并且受灾最为严重的兖州府阳谷县,已经完成了重建,曾经沦为废墟的张秋镇,再次成为了运河五大商埠之一,繁荣更甚以往!
就如同沉忆辰离开东阁之时,高穀强忍着不喜,依旧与他临别赠言一样。
真正看待一个人,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沉忆辰是做实事之人,绝不会在治水河堤上疏忽隐瞒,高穀相信另有隐情。
朱祁镇正在气头上,钱习礼跟高穀的解释,并未让他息怒,反而起到了火上浇油的效果。
“山东道都水清吏司的公文,都已经呈交到了工部,沉忆辰身为佥都御史,有着直达天听的权力,他的上疏还能更慢吗?”
出镇地方的佥都御史上疏,可以不经过六部内阁,直接呈递到皇帝的御桉前。并且还拥有最高级别的传递等级,可与紧急军情相媲美,任何关卡衙门均不得阻拦,一律放行通过。
所以只要沉忆辰上疏了,就不存在比地方都水清吏司更慢的可能性,钱习礼跟高穀的解释,很明显站不住脚。
看着朱祁镇震怒的模样,站在御座旁的王振,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这就是沉忆辰与自己的不同,此子可以享受一时的皇恩,可一旦出现了什么纰漏差错,就会明白什么叫做天子无情。只有自己,才与皇帝有着亦师亦父的感情,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破裂隔阂。
趁此机会,王振朝着殿下的都御史王文使了个眼色,不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陛下,臣身为都御史,当承担起监管之责。”
“按《大明律》规定,定运河修筑工限,三年内冲决,参处修筑官;过三年,参处防守官;不行防护,致有冲决,一并参处。”
“佥都御史沉向北知情不报,治水失职,理应号令回京审查问罪!”
明朝治水并不是修筑完河堤回京后,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不管。三年之内如果出现溃堤,就要问责当初的修筑官,如果三年之后溃堤,就问责后续养护河堤官员。
沉忆辰治水修堤别说三年,一年时间都没有就溃堤,还敢隐瞒实事知情不报,肯定要重责!
王文这番话,算是说到朱祁镇心坎上,以前肆意妄为的弹劾还能忍,这次绝对不能再徇私!
就在朱祁镇准备下令号召沉忆辰返京之时,一名通政司官员高举着的奏章,来到了奉天殿正中,向着朱祁镇跪禀道:“佥都御史沉向北急报,还请陛下御览!”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满朝文武谁都没有料想到,沉忆辰的奏章来的这么及时。
“快呈上来!”
朱祁镇也没有丝毫迟疑,当即下令通政司官员把沉忆辰奏章呈上御桉。
在文武百官好奇的眼神中,朱祁镇打开了奏章御览起来,没过多久就看到他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笑容,迫不及待的称赞道。
“好,不愧为朕的股肱之臣,沉向北终究还是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朱祁镇这翻书似的变脸,让朝中官员更是琢磨不够,沉忆辰到底写了什么,能让皇帝瞬间转变态度,总不可能是堵上决口了吧。
可问题是,从古自今黄河决堤,从未有人可以在汛期堵上,沉忆辰哪来的这种通天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