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遭逢陛下危难,臣愿领军前往土木堡驰援!”
孙太后跟满朝文武还在震惊之际,沈忆宸就已经缓和了心境,转身拱手请命。
土木堡不仅仅是明朝国运的转折点,更是朝廷势力格局的洗牌点。
不管是为了宣大跟亲征军数十万将士,还是为了九边重镇数百万百姓,甚至是为了自己以后掌控朝局,沈忆宸都不可能错过这个历史节点。
让沈忆宸领兵驰援?
皇太后孙氏听到这个请命,哪怕此刻内心已经慌乱不已,依旧没有立马答应下来。
后宫女子就算没有摄政经历,终究还是能耳濡目染点朝廷权势纷争。一旦答应让沈忆宸领兵驰援,就相当于正式承认了他领军赴京的举动,并且还在官方层面授予了他统帅权!
别说孙太后对沈忆宸并不放心,认为此子有谋逆犯上之举。就算是個绝对信任的忠臣,五六万大军交付到他手上,还是在京师要害腹地,恐怕都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孙太后无法当机立断,自然有人帮她下定决心。
“太后,土木堡乃高岭,一旦宣府烽燧防线被鞑虏攻占,此地就变相成为了绝境,为了陛下安危还请迅速调兵驰援!”
一直默不作声的内阁大臣陈循,此刻终于站了出来发声。
内阁首辅曹鼐随军出征,那就意味着陈循不管有没有足够的资历,他就是目前紫禁城排在首位的阁老,代表着明朝内阁的站队。
皇太后不喜沈忆宸也好,阉党想要问罪沈忆宸也罢,宫廷之争不能影响到天下大势!
现如今皇帝塞外被围,如果出现了什么三长两短,对于明帝国是个无比沉重的打击,严重甚至会让整个北方防线崩溃,重蹈当年赵宋衣冠南渡的覆辙。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驰援解围,而最近跟最有实力的援军,便是沈忆宸率领的福建跟山东兵马!
“陈中堂所言甚是。”
前面同样保持着旁观姿态的礼部尚书胡濙,出列赞同的陈循的建议。
当年明宣宗托孤五大臣,还活在世上的仅剩下英国公张辅跟礼部尚书胡濙。
英国公随军亲征后,胡濙的资历跟地位在朝堂上无出其右,他才是真正的定海神针。
“成国公部兵败,代表着陛下的亲征军丧失了机动力量,没有外部兵马驰援的话,很容易被瓦刺骑兵一路追杀。”
“家国为重,望太后主持大局。”
胡濙没有点明让谁去驰援,但这种局势下就是默认沈忆宸领军。
明朝前中期的派系斗争,与明朝末期的党争本质区别就在于,哪怕斗得再怎么厉害,家国天下还是被放在了底线之上。
诸如王振这样的阉党得势,都没有大肆打击文官集团跟勋戚集团,仅仅是保持着自己的优势地位。
而后期什么楚党、浙党、东林党,是真正的党同伐异,不允许政治对手在朝堂上有任何的生存空间。
听着阁部大臣的进言,皇太后孙氏心中依旧犹豫不决,她担心自己儿子会出意外,同样担忧沈忆宸这种人会趁势而起。
“太后,国难当头,还请早下决断!”
于谦等了一会儿见到孙太后没有出声,于是站了出来催促一句。
京师剩余守备军,加上各府衙役都不足两万,你不让沈忆宸率军驰援,难道还想等着外地班军赴京吗?
“太后,请早下决断!”
“太后,事情从急,分秒必争啊!”
文武大臣纷纷出列劝说,就连郕王朱祁钰,此刻都站起身来进言道:“母后,皇兄身处险境,当以社稷为重。”
众意难违,孙太后缓缓站起身来,掀开面前的珠帘目光死死望着沈忆宸道:“哀家命你即刻率军驰援宣府,别忘了皇帝曾经对你的天恩圣眷!”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孙太后,自己下达这道懿旨之后,大明江山将在未来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沈忆宸此子将权倾天下!
但大势所趋,皇太后孙氏此刻没得选择,她只希望沈忆宸能铭记皇帝的恩情,恪守自己的臣子本分!
“臣,领命!”
沈忆宸躬身领命后,就告退走出华盖殿,快速奔向宫外准备召集大沽口的兵马。
土木堡大概距离京师七十公里,大沽口到达京师的距离是一百三十公里左右,加起来换算成古代计量单位就是四百华里。
根据明清史料记载,明末农民军的日急行军速度都能达到七十五华里,而正规军保持基本队形,并且在抵达目标点后还有战斗力情况下,能一日强行军百里,差不多就达到了极限。
大沽口到通州这段路程,有运河相连可以走水运,速度相比较陆地行军要更快速些。
但哪怕如此,沈忆宸率领大军最快抵达土木堡的时间,不会低于三日。
而历史上朱祁镇亲征军崩溃的时间,仅仅只有两日!
沈忆宸没有什么君为臣纲的想法,可以不在乎朱祁镇是否前去瓦刺留学。但二十多万明朝大军葬身漠北,加上九边烽燧防线被摧毁,对于大明王朝的打击跟影响是极其深远的。
比如朝廷三足鼎立政治格局的崩坏,对于漠北辽东的掌控力下降,以及大明军政力量出现断层等等。
如果说上面这些问题仅是战术上的失败,那么土木堡真正导致的战略上失败,是丧失了一个民族的勇武!
土木堡之后,明帝国的战略从进攻全面转为防守,真正对应了“天子守国门”那句话,再也见不到马踏漠北的盛况,只剩下一次次消极防守跟被迫反击。
另外勋戚子弟跟武将集团大量阵亡,以及宦官集团背锅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文官集团跟士族乡绅联合上位统治朝局。
极端的重文轻武,消亡了汉民族的尚武精神,从最初的一汉抵五胡,到后来沦为下等的奴才,荼毒甚至延伸到了百年之后。
可能这一切原因,并不能单纯的归咎于土木堡战败,但历史只看最终结果,没有那么多假如可言。
这就是为什么,沈忆宸多年来步步为营,处处谋略。无论有多大的误解跟风险,始终想要扭转土木堡之变带来的后患。
沈忆宸想要拯救的并不是一朝一帝,他想要拯救的是整个历史大势跟民族走向!
望着沈忆宸的背影远去,孙太后并没有直接宣布退朝,而是朝着于谦吩咐道:“少司马,即刻下令征调北直隶卫所军,河南的备操军,以及山东备倭兵入京。”
对于皇家而言,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只要一家独大都是威胁。
京师危机就在于兵马不够,否则按照二十几万常备军的规模,沈忆宸福建加山东那几万兵马算什么,再翻上几倍都难以撼动京师分毫。
孙太后是没有从政经验见识少,可这并不代表着她真就跟个普通农家女子没有区别。
必要的后手准备,朝廷必须有!
“臣,领命!”
于谦听到后,毫不犹豫就选择遵命。
他是相信沈忆宸,但于谦更明白人心是会变的,权臣更不是一日可以达成。
平衡之道乃治国根基,就算孙太后不主动集体调兵入京,于谦也会谏言征调各地兵马勤王。
于谦从来都不是站在个人私情,他的位置始终是家国天下!
另外一边的土木堡,明英宗朱祁镇下令扎营后,蒙古瓦刺部骑兵比他想象中要来的更快。
亦或者说,瓦刺主力的目标从来都没有变过,一直锁定在朱祁镇的亲征军身上。
正统十三年八月十四日,就在亲征军扎营土木堡两日之后,那口维系着十几万大军饮水的泉眼,终于不堪重负枯竭。
八月正值盛夏,十几万兵马驻扎在一个山岭上,加之还需要身穿甲胄备战,那股饥渴难耐可想而知。
与此同时,蒙古三路大军合流,共计超过二十万的控弦之士,已经把土木堡明军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就等着对方熬不下去来个瓮中捉鳖。
见到此等危急情形,兵部尚书邝埜预感到大事不妙,顶着问罪的风险来到了朱祁镇的御帐。
“陛下,堡内泉眼已然枯竭,最近水源在距离土木堡十五里地的桑干河,炎炎烈日没有足够的饮水,大军撑不过三日。”
“臣斗胆建议召集军中剩余骑兵,趁夜色突围护送陛下您进居庸关!”
兵部尚书邝埜的进言,毫无疑问是宣告朱祁镇御驾亲征失败,甚至是为了护住皇帝周全,弃卒保帅用最后的骑兵机动力量,不计代价的把朱祁镇给送入关内。
至于剩余十几万大军的下场,可想而知。
“胡说八道!”
还没等朱祁镇回话,王振就抢先怒斥了邝埜一句。
“陛下英明神武乃天命之子,区区瓦刺鞑虏岂能伤得分毫?”
“十几万大明将士兵强马壮,打到十几里地外的桑干河又有何难。大司马要是再敢扰乱军心,当以军法论处!”
无功而返是一回事,葬送二十二万亲征大军,灰溜溜的逃回关内又是另外一回事。
真听从了邝埜的建议,王振简直不敢想象史书上会如何描述朱祁镇,更不想想象后世将如何评价自己。
更重要一点在于,王振是坚定的主战派,战事失利他将承担起不可推卸的责任。
明朝可没有什么刑不上宦官的说法,被压制的文臣跟武将早就对自己不满,趁此机会说不定就把自己给当替罪羊,到时候就连皇帝都很难保下来。
现在手上还有十几万大军,成国公朱勇正在整顿残部,还能从外部骚扰瓦刺大军的合围。
明明就没有到绝境,为何要提前认输?
“陛下,忠言逆耳,当保全万金之体啊!”
邝埜已经没有兴趣跟王振争论,根据锦衣卫跟夜不收传来的情报,蒙古大军的真实战力,已然远超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