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年仅十六的法正不卑不亢的冲自己行礼,鲁充突然问道:“贤侄最近在读些什么书?”
长辈发问,法正如实答道:“最近在看《公羊春秋》。”
鲁充突然说道:“《公羊春秋》原是微言大义,只是百年以降,内容逐渐繁琐,且推崇谶纬之学。钻研春秋,当以《春秋左氏》为主。”
法正唯唯受教。
鲁充起了考校的意思,拈须问道:“你虽不在朝中,但也能借尊君的爵禄得窥朝局。我今日不与你说三家《春秋》,只想与你谈谈这局势,你不妨试着说一下。”
纵谈天下,是时人最喜欢一种聊天风尚,法正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如今朝廷在王司徒治下,虽不说吏治清明,府库充足,但好歹做到了奸佞绝迹,百姓安定。依小子浅见,王司徒若是能外抚诸侯,内联朝臣,潜心经营关中,不消十年,则朝廷威望必胜于从前。”
鲁充不住的点头,兴致盎然的问道:“你这说的这是如果,但实际上呢?”
这个追问不是那么好答,对于法正来说,也不是答不上来,他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实际上王司徒做事自有主张,蔡中郎一事导致人心大失,臣下不附,再加上李傕等人聚兵虎视陕县.......小子很担忧现今的局面,以前也曾不止一次劝过家君,早早回家自守,远离风波。”
鲁充早就知道法正从小就有不凡之处,他双手按在膝上,半身前倾,问道:“听你这么说,你现在可是改主意了?”
“是,因为没料到陛下聪明有为,所以想到这会是个转机,故而适才也在劝说家君与赵侍中一同主张宽赦蔡中郎。”法正坦然道。
鲁充哈哈大笑,转而看向法衍:“当年孝桓皇帝始置秘书监,用以典司秘府藏书。如今陛下重设,虽依然归属太常,典司图籍,但除了秘书令由黄门侍郎射坚转任以外,余下郎官,皆从公卿名士家年轻才俊中择取,典书是假,伴读是真。族中子弟,若是能入秘书监,不仅能一窥秘府藏书,增进学问,而且还能与陛下自幼长大,培养君臣情分。是以近来京畿诸郡世族大家,无不重视。”
法衍不知道鲁充好端端与法正说话,突然会跟他说起这个,他莫名道:“这事我自然晓得,却不知与我有什么干系?”
鲁充以手抚股,激动道:“令郎才智不凡,国家今年十二,令郎年方十六,相差无几,何不如趁此机会,让令郎去试一试?”
法衍一怔,显然是没想过这个事情:“这、可是我听闻这次是要在公卿世族,及名臣之后择选,我不过区区廷尉正,恐怕不够资格。”
“此言谬矣。”鲁充移席就近,到法衍面前说道:“我听到传言,陛下有意放开范围,六百石官员皆可举荐子弟,各郡守亦可举荐优秀童子,此次择选,务求公正,五日之后所有举荐的子弟都将在承明殿一同参与策试,择优录取。”
“未见得,名门子弟有祖上恩荫,父辈庇护,陛下若是尽择寒微无名之士,怕是公卿们也不会答应。”法正忍不住自言自语,未料到声音太大,被法衍二人听到了。
长辈说话,晚辈置喙是件极为失礼的事情,法家自法正祖父玄德先生通传儒学以来,对礼制甚为看重。此时法衍面带不悦的瞪着法正,欲要发作,法正脸上一红,急忙告罪道:“小子失礼,还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