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大妈粗鲁的拽到女孩床头的梳妆台前,低眸往那两根烛火处看,才蓦然发现,坐在铜镜前的女孩子根本没有穿新娘子的衣服,而是披了件黑色的古代长裙。
衣襟与袖口,还有腰带三处是朱红色的,裙子其他地方的布料,都是纯黑的,素的连朵花都没有。
脸上也是浓妆艳抹的,嘴唇涂得红的发黑,头上盘着与我一样的发髻,只是花钗子用的都是银色的。
这哪里像是在出嫁啊……
而本该被她穿上的那件红艳艳、金光闪闪的桃花新娘服,这会子却叠放整齐的放在她梳妆台的左桌角上……
这到底是在唱哪出啊!
我怎么愈发不明白了。
“陶大叔,小荷,你这衣服,怎么没换上啊?”我指着那衣服,颤颤的问道。
完了,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荷与陶大叔听见这话,俱是低头不言,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倒是那梳头的大妈抬高声音理直气壮道:“这衣服她当然没穿,因为是留给你穿的!”
“留给我穿的?”我脑子空白了一瞬,但下一秒,我又忽然想起了他们刚才说的那番话,什么替死鬼,只能保住自己的女儿……
他们难不成是想让我替小荷嫁人?!
“不行,坚决不行!你放开我,放开我!”我猜出了他们的目的以后,便疯狂的挣扎着,用力想要把手腕从那大妈的掌心里拽出来,可那大妈用劲很大,我根本挣脱不了她的魔爪!
“现在说不行,已经晚了!”大妈恶狠狠的道。
而她话音刚落,我就突然感到脖子上一阵剧痛,似乎是被人从身后挥了一棒子……
眼前渐渐发黑,头脑也愈发昏沉,浑浑噩噩了。
腿上一软,我两眼一翻,直接倒地晕了过去——
——
似乎,昏迷了很久很久。
再有意识的时候,睁开眼,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耳边倒还回荡着喧闹的声音,那声音离得近,又甚是刺耳,只瞬间就能分辨出,那是唢呐声……
吹的是新娘子出嫁的喜乐,锣鼓声、唢呐声,还有周边人吆喝着天神开道,诸邪避让的引路声。
太多声音交织在一起,激的我陡然竖起了浑身汗毛。
自己好像被困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坐在这里,一颠一颠的,再结合之前我听到的那些话,遇见的那些事,很容易就能猜到,我这会子是在送亲的花轿里……
什么意思!要出嫁的又不是我!为什么要我代替她嫁人!
我想不通,此时此景更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再顾及旁的,胸膛里的那颗心一时间都快提到嗓门眼了。
急躁的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盖头,我觅着渗进花轿内的那些光亮,伸手捞开了花轿的窗帘,颤颤的探头望出去——
深沉的夜幕里,送亲的人们个个腰上都系着红布条,队伍绵长不绝,颇为壮观。前头的两排人抬着锣鼓敲打开道,吹唢呐的正摇头晃脑吹的无比沉浸其中,花轿后面跟着的都是同村的那些村民,一张张熟悉面孔在手里拎着的那只白灯笼的映照下,显得异常诡异惊悚……
白纱灯笼上贴着大红的双喜,于深夜长道上,一摇一晃。白灯贴喜,这分明不是正常的结婚!
不行,我得下去,我得想办法离开!
“停下,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我趴在轿子窗口冲前头抬轿子的人大吼,但事实却证明,这个举动并不明智。
我的嗓音被唢呐声压下去了大半,而且抬轿子的人都是同村的青壮年,他们应该早就得了某些人的吩咐,即便听见了我的呼喊,也不会搭理我,想让他们停下轿子放我出去,简直是在做梦。
算了,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虽然我也不确定自己要是强行闯出去,能不能逃离掉这些人的魔爪,会不会再次被他们抓回来,但是有机会,总得试一试才行!万一有奇迹呢!
奋力一搏总比坐以待毙好!
想到这里,我松手放下了花轿的窗帘子,急切的弓着身子站起身,伸出手臂一把捞开了正前方那扇厚重的门帘……
瞄准了能逃跑的方向路线,我捏紧出了一大片冷汗的手心,脚上正要发力,可谁知道千钧一发间,迎面却有一道半透明的披发女人身形轮廓朝我猛地撞了过来——
强大的外力差点就把我掀翻了,我被她重新撞进了花轿里,一屁股坐在了花轿的板凳上,后背狠狠贴在了花轿冷硬的木板上……
再惊魂未定的回神时,我才蓦然发现,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了。
更可怕的是,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还藏着另一个人,那人正在驱使着我的身躯,抬臂,低头,手指轻轻收放,捏了个兰花指。
我惊惶到了极点,想要逃,却根本没有办法支配自己的四肢八骸。
脑子里混沌了很久很久,半晌后,我才勉强保持清醒冷静的颤抖开口:“你是谁?为什么,要上我的身?”
“哈哈哈哈。”这声音是从我嘴里发出来的,可与我自个儿的声线完全不同,她的声音很低沉,很冰冷,听进耳中只能激的人浑身一阵发麻发抖。
“我是谁,你猜猜?”
“你是跟在小荷身边的那个女鬼?”
“你瞧见过我?”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
“听别的、鬼兄弟说的。”
她抬指撩发,一举一动间颇有搔首弄姿之态,“原是这般。我还以为,自己什么时候被你撞见过呢!听说,你可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阴阳眼,外边那些孤魂野鬼都在想着,如何将你生吞活剥了呢!嗯,你这身体的确好闻,是灵气充足的香味!他们把你献给我上身,我很满意。”
“献?”我皱皱眉头,慌了神的问她:“不是说小荷要出嫁吗?为什么要把我拉出来顶替她!况且,你要的人是小荷,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明白,不明白!你到底要借我的身体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