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清瑶从小在村里长大,应付这些游刃有余,捎带手还打听点儿情报,旁人也看不出来他的目的。
邵云舒从里正家里借了把镰刀和锄头,将门前的一小块儿荒地开垦出来。一边干活一边支棱着脑袋听里面的动静。
有那么一瞬间会被眼前的平静生活迷住眼睛,觉得他们本来就是这样,他是山里的猎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自己的妻子在家里张罗衣食住行。
摸着下巴回味了一下这种感觉,竟然觉得还不错,考虑着等将来功成名就之后,也可以归隐山林,过这种平静的生活。
里面的话题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邵云舒身上。他听见有人夸他长得俊俏,接着不知道说了什么,里面的女人们一阵起哄。
在热闹的起哄声中,听见殷清瑶的声音。
“开饭了开饭了!大家赶紧吃饭吧。宋家嫂子,刚才跟您说的事儿,您记得回头跟宋大哥说说。我家男人打猎也不是个长事儿,要是能跟宋大哥一起去给朝廷效力,吃上公家饭,我以后逢年过节都去您家给您下厨……”
邵云舒用袖子擦擦汗,推门进去,跟里面的热闹融为一体。
殷清瑶用有效社交帮他成功混进打铁村。
从柳氏跟宋大牛两口子处得知,打铁村不叫打铁村,叫赤铁村,据说是因为此处有一个巨大的赤铁矿。
赤铁村打着朝廷的名义从附近各个村子招募壮汉炼铁打铁,锻造兵器。
老百姓们好哄骗,真的以为是朝廷组织的开采,以为他们是给公家干活。
荒唐的是,赤铁村铁矿的开采已经有五六年了,而朝廷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灵宝的现任知县前任知县,以及此处的驻军,都有问题。
因为是新人,邵云舒被安排去给一个老师傅打下手,炼的正是从他们之前盯过的山寨里送来的那批铁矿石。
看来他们没猜错,那边确实是一个意外。
老六抓着六月的尾巴来到灵宝,要想将二百人藏起来不太容易,所以他一来,那边就有反应,岗哨比之以往更加严密,赤铁村的工匠从每天回一趟家,变成了十天才回来一次。
来支援的人马打的是剿匪的名义,停驻在洪关附近。
暗中调离了二三十人,由老六亲自带着,守在赤铁村外接应邵云舒,他们自有一套传递消息的方法,这些不需要殷清瑶操心。
但是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深,总觉得要发生大事儿。
七夕前一天,她找机会进了一趟城。
金城一直盯着吕主簿,只有邵毓宁自己在家,她到的时候,邵毓宁正在练习绣花。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今天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在院子里等金城回来,殷清瑶坐不住,来回踱着步子。邵毓宁突然啊了一声,伸出被扎到流血的手指,放在嘴里吮吸。
下一瞬,从院墙上跳下来四个黑衣人,明晃晃的大刀朝着她们两个砍来!
殷清瑶早有防备,拔出腰间的匕首扔给邵毓宁,抽出腿上绑着的匕首迎上去。黑衣人是专业的杀手,没有虚招,每一招都朝着她的要害攻击。
一个人应付四个人有点吃力,余光瞥到邵毓宁接住匕首也加入战团。
邵毓宁的功夫虽然没经过实践,但她反应还算快,帮忙拖住一个杀手,她这边就轻松了一点。
匕首没进一个杀手的左腹,殷清瑶立刻抽身刺进另一个的胸口,最后一个杀手被抹了脖子之后,两人对视一眼,顾不上收拾身上的血,一前一后从院子里跑出来,跑到吕主簿家的巷子口。
迎面一个男人撞上来,殷清瑶侧身往旁边躲了躲,男人怀中寒光一现,刺向后面跟来的邵毓宁。
“毓宁,快躲开!”
邵毓宁跑得太快根本躲不开,男人将匕首向前一送。
殷清瑶的血液冲上头顶,甩出一枚飞刀,飞刀刺向男人后心,但是男人向前冲的惯性,她根本来不及阻止!
男人的匕首在邵毓宁胸口被屋顶的瓦片撞飞,殷清瑶顺势将邵毓宁拉过来,抬脚揣在试图回头攻击他们的男人胸口。
金城将她们两人护在身后。
男人爬起来逃了。
怕此处不安全,金城没敢去追。
“不好,吕主簿!”
三人跑进虚掩着大门的吕主簿家中时,就见吕主簿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声息。
杂乱中透着整齐的脚步声将巷子包围,一出门,到处都是弓箭手。县衙是没资格调动当地驻军的。
弓箭手后面,是被差役包围的宋典史。
“我早就看出来你们心怀不轨,借着查找货物的名头谋害吕主簿性命,你们就是洪关到处流窜的山匪,赶快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宋典史的气势跟初见时完全不一样,殷清瑶佩服自己此时还有兴致仔细观察他脸上的神情。
想到他说从宣统元年到现在都没有挪过位置,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好让他守着此处的赤铁矿。
吕主簿就莫名其妙地死了,他们把脏水泼在他们头上。
被放大的不安感落在实处,殷清瑶反而放心了。
“方大人呢?这么大的案件,你们方大人不亲自出马,是不是有点玩忽职守?”殷清瑶慢悠悠地往前走了一步,意味深长地说道,“典史不过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吏,什么时候竟然能调动当地的驻军?”
宋典史丝毫不在意她的指责,冷哼道:“河南府的公文早就批下来了,允许县衙调动驻军剿匪,只是这山中的匪贼狡猾,竟然隐藏在城中。”
“把你们的同党交代出来,本官会上报县太爷,帮你们多说点好话!”
殷清瑶知道灵宝的军户所里恐怕也不干净,跟他拉扯只是在拖延时间。他们背后是一堵墙,墙后面是另一条街。金城不着痕迹地对她点点头。
“宋典史,我这里有一袋银子,全孝敬给您,能不能让我跟方县令说两句话?”
殷清瑶拽下腰间的荷包,宋典史的目光只在荷包上瞥了一眼。
“当众贿赂朝廷命官,罪加一等。来人……”
殷清瑶从荷包里将碎银子取出来握在手里,充当暗器向前甩了一把,同时金城将邵毓宁向墙头一抛,纵身跳上墙头。
殷清瑶摸出身上藏着的暗器又扔了一把,阻住冲上来的人,借机跳起来拉住金城伸过来的手,被他一带轻松翻过墙头。
只是没想到另一边也有弓箭手埋伏。
在他们行动的一瞬间,两边的箭雨同时落下来。
金城拽了一把邵毓宁,顺着屋顶往远处跑,殷清瑶在后面断后,一边躲开箭雨,一边将暗器不要钱似的往外撒,争取了短暂的逃跑时间。
邵毓宁没有经验,也知道这个时候得听话,她听话就是最好的配合。
殷清瑶这辈子还没玩儿这么刺激,跑着跑着就变成了金城在后面断后,她带着邵毓宁只管往前面跑。
城门肯定出不去了,殷清瑶摸出飞爪,像上次一样勾在城墙上,手脚并用爬上去,把邵毓宁拉上去,金城和追兵就同时过来了。
殷清瑶要应付城墙上的兵卒,金城往上爬的时候手臂上中了一箭,手一滑差点从半空中滑落下去。
邵毓宁及时伸手拉了他一把,又赶忙把绳索换到另一边滑下去。
逃命的时候一点也不能墨迹,两人平安落地之后,殷清瑶抓着绳索往下滑,上面的兵卒一刀将绳索砍断。
失重的殷清瑶将在下面接她的两人扑倒在地上,听见金城闷哼一声,也没来及问他的伤势。
三人各自滚开,刚才躺过的对方已经被钉上了几十支羽箭。一切只发生在一个呼吸之间,对方的反应太快,是早就预谋好的。
马蹄声从城门处涌来,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三人之中,金城伤了胳膊,战斗力下降,邵毓宁对付一两个还行,多了根本应付不过来。
殷清瑶将太子给的那枚令牌塞给金城。
“你们两个去附近的卫所调兵,我留下来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