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说来话长啊,我乃少梁相师唐举,今晨离开驿馆,来这里寻访贵人,却迷失了道路,误入这片林子,不小心吵醒了那畜生,它一巴掌拍烂了我的车,一路追杀到此。”唐举心有余悸的说。
江寒感到一阵好笑,寻访贵人竟然能惹到黑熊,这种江湖骗子他见得多了,不以为然的笑道。
“先生这么会算人命天命,怎么就算不出该走哪条路才是对,也算不出今天将要遭血光之灾……”
说到这里,他猛的愣住了,相师?对于唐举这个名字,他总觉得很熟悉。
春秋战国时期最著名的相师是姑布子卿,唐举这个名字他好像也在哪里听过一样。
他突然想起了《荀子?非相篇》中的:“古者有姑布子卿,今之世梁有唐举。”这句话。
莫非他就是那个史书中记载的,言发必中的相师唐举?
他细细一看,只见唐举擦去脸上的灰土血迹后,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名士模样。
江寒在打量着唐举,唐举也在打量着江寒。
他发现眼前这青年的面相十分独特,鼻梁高挺,眼窝微陷,而且眸子黑得发亮,像个漩涡一般,吸引着他的目光。
“实不相瞒,在下看公子面相独特,十分新奇,公子可否伸出手掌给我一观。”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江寒思绪急转,换上了人畜无害的笑容,伸出手来,任由唐举研究。
“怪事,怪事啊……”唐举一会啧啧称奇,一会眉头紧皱,看上去煞有其事的样子。
“先生,先生?可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公子的面相本来为早夭之相,如今却云雾缭绕,命相在十几年前被生生截断,让人难以看到其中的奥妙……”
“早夭之相?”江寒的心中一惊。
唐举连连摇头,脸上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这种命格,我自从十岁学易以来,至今观遍天下数千人面相,却从未见过啊……”
“诗言: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洄从之,道阻且跻,公子的未来如何,恕唐举无能,实在无法预料。”
江寒心里有些发虚,看来眼前这个唐举倒不是欺世盗名之辈,竟然被他看出了一些端倪,得赶快离开,不然让他悟出来点什么,那还了得?
他干笑着说道:“先生既然已经脱困,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公子稍等。”唐举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逃命的过程中崴了脚,马匹脱缰了,能否请公子用你的马送我出去。”
好像生怕江寒会拒绝一样,唐举连忙说道:“为了报答公子,我可以为公子卜上一卦。”
听到唐举的话,江寒鬼使神差的问了一个问题:“先生,在下心中有一个志向,先生能算出那志向可否实现吗?”
不愧是专业人士,唐举还真从那破破烂烂的衣袖里掏出了几根卜筮用的箸草,当场布了个卦。
什么都能丢,但吃饭的家伙绝不能丢!
他又皱着眉头神神叨叨念了一通成周雅言,脸色却越来越凝重,茂密的林间不知道从哪里刮起了微风,把他破烂的衣袖吹的鼓鼓当当。
唐举脸色一白,一口鲜血喷出,萎靡不振的跌倒在地,大口的喘着粗气。
江寒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连忙上前扶住唐举,算卦能把自己算吐血,是个狼灭。
唐举惨白的脸上露出了苦笑:“公子…公子的志向太大,真是…要了我的半条命啊……”
“不过还好卦象已出,我来为公子看看。”
“坎坎为水,坎上坎下,重重险陷之象,向下内敛之意,水底捞月之象,下下卦。”
唐举小心的提醒道:“两水重叠,坎水为险,进固险,退亦险,进退两难。公子所做之事,需三思而后行啊。”
江寒起身对唐举深鞠一躬:“多谢先生提醒。”
见唐举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江寒也不敢全然不信,毕竟他已经经历过魂穿这种不科学的事情,现在只能学学孔夫子的态度:敬鬼神而远之了。
水中捞月的卦辞是:一路明月照水中,只见影儿不见踪。愚人当财下去取,摸来摸去一场空。
难道自己所求的终究是一场空吗?江寒摇了摇头,眼神变得坚定,他不信命,他相信人定胜天。
……
夜色将至,逢泽灯火辉煌的高台之下,魏氏的猎手们陆续归来,向魏武侯献上自己所获的猎物。
这些山珍野味将用于宴飨宾客,以及“充君之庖厨”,剩余部分腌制风干后为不久之后的元日做准备。
魏武侯心神不属地检视着他们,心里却放不下那头转瞬即逝的美丽白鹿。
“若是能捕获……是不是意味着我魏国将兴?”
魏武侯既是个锐意进取的主君,也是个迷信天意和卜筮的天帝信徒,这两者其实并不矛盾。
其他人都已经回来,只剩下魏罃和魏卬去了密林里搜寻白鹿的踪迹,对于这兄弟二人,魏武侯心中抱有一丝希望,也许下一刻,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此时的魏罃正牵着马,押着第一辆辎车,优哉游哉地往回走,他远远望见,在灯火辉煌的高台之下,有两个披甲戴胄的身影在等着他。
魏罃认识他们,他们是魏武侯身边的近卫。
“二位公子,君上让我们等在此处,看看你们有没有猎到白鹿!”
魏卬哈哈一笑:“此事我们自会亲自禀报父候,你等无需多问,还不快快让开!”
魏卬的话音刚落,魏武侯就从高台上急切地赶了下来,隔着大老远就问上了。
“魏罃、魏卬,众人皆无功而返,唯独你们二人追入林间,可猎杀了那头白麋?”
魏武侯对那“祥瑞”十分上心。
魏罃越过身前的几人,快步上前,向匆匆而来的魏武侯复命。
“父候,小子幸不辱命,已将白麋猎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