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寺。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为首的年轻人是谁了。
悬空寺,是西山区著名的圣地,原叫“玄空阁”。
“玄”取自于中国道教,“空”则来源于佛教的教理,后改名为“悬空寺”,是因为整座寺院就像悬挂在悬崖上。
在华夏中,“悬”与“玄”同音,因此得名。建成于公元491年,是佛、道、儒三教合一的独特寺庙。
悬空寺传承以前并不在公司记录范围里,因为在记载中,从某一古朝代后,悬空寺就没有了住持。
当一个叫做江流的年轻人“走”进公司眼线,并报出自己的传承属于悬空寺后,公司也曾反问传承是怎么传下来的。
江流表示,悬空寺一代只有一人,对于传承情况一直岌岌可危。
自己的师傅清源子是上一个朝代生人,自幼就被师祖扶养长大,参与过抗扶桑战争,也曾一起保卫新华夏,河清海晏后重新回到山中修道。
明仁义礼智信,参生老病死苦。
清源子在红尘中经历过,也在山中大彻大悟过。
每一代悬空寺住持都在用自己的身体力行解释着一个道理。
儒释道三教一家。
在清源子百岁之时,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传承人。
江流。
江流是清源子给起的名字,因为这个婴儿顺江流而来。
清源子一日在山中修道,忽听远处啼哭声,走到不远处的无名江流里就见到了这个孩子。
孩子躺在篮子中,见到清源子的那一刻哭声就停止了,转而成为了笑脸。
清源子知道,这就是冥冥中的机缘到了,于是收养了这个孩子。
饮兽奶,吃米糊,江流儿靠着这些东西一点点成长。
在山中没有岁月,江流儿就这样慢慢长大。
清源子将自己悬空寺一脉所有传承悉数交给了这个孩子,而孩童江流也展现出惊人的天分。
熟古文,晓音律,了道经,知佛性。
江流的天赋清源子看在眼里,是不是他都会默默感叹,这孩子真是悬空寺千年修来的福分。
随着江流一天天长大,清源子也感受到自己的时间也快到了。
清源子一百二十岁大寿之日,师徒二人回到了悬空寺。
两人不似这间寺庙的主人,他们就像一对爷孙,跟随着游客的人流走过一间又一间大殿。
两人蹭着人群中导游的讲解,时不时清源子还会笑着低声和江流纠正讲解中的错误。
迎着晚霞,两人登上了恒山山巅。
天边的火烧云映衬在清源子的脸上,映上一抹酡红。
清源子看着一旁眉清目秀的江流,在夕阳下飘逸出尘。
“徒儿啊。”
清源子缓缓开口。
“师傅时间到啦。”
江流并没有露出难过的表情,他高兴的和师傅端正行礼。
“福生无量天尊,师傅,咱们二人仙界再相见。”
清源子笑呵呵的说道:
“臭小子,才刚大药冲关就说大话,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江流笑呵呵的不说话,一旁清源子看着江流的笑脸,继续说道:
“徒儿啊,师傅一走,你也该去历红尘劫了。”
江流只道不着急,要给师傅尽孝,陪师傅走完最后一遭。
清源子笑呵呵的摸摸江流的头,语重心长的对江流说道:
“你是师傅从江中抱上来的,师傅知道你一定会去寻你的来处,师傅算过,此一去你会遇到凶险,你的家乡可能有状况,你一定要小心。”
江流点头称是,只听师傅继续说道:
“这些年你没离开过师傅,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外界妖魔横行,你要坚守本心,师傅知道外界有一个机构,正是那些存于世的门派和异人们组成的,去帮助他们吧。”
江流的目光带着不舍,听着师傅关切的话语,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后时刻了。
“看哪,徒儿,天庭正神来接引师傅啦。”
清源子声音中带着欣慰和一丝不舍,两人都已看见远处的火烧云中的仙鹤与闪着金光的仙人。
清源子已化为一缕清气飘向天空。
江流儿红着眼眶眼角挂着泪水,脸上却带着笑容向天空行礼:
“恭送吾师清源子登仙,升天得道天尊。”
江流,时年十八岁,入世下山。
江流来时,只有一个篮子,一块破布。
江流走时,只有一身素衣,一柄清源子在江流十六岁束发时送给他的木剑。
按照常理来说,这只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修行者,不会被公司众多员工所铭记。
强如格日乐图,在公司大环境里也算不上多么出名。
真正让别人记住江流的,正是江流入世后做的事情。
江流曾是公司的一级通缉犯。
和清源子说的一样,江流下山第一件事便是寻自己的来处。
他并不是想去质问父母当年为何抛弃了自己,不带着任何怪罪,他只是想去看看自己在尘世间的因果。
江流一路行走,饿了便去寺庙道观讨口饭,没有寺庙就去打打零工。
有时候他就是单纯的讨口饭,都能引来热心大爷大妈们的关注和真心,大家都愿意给这个孩子最大的善意。
带着陕区热心阿姨送的行李包袱,中原区大爷烙的大馍,皖区大娘给的干粮和咸菜,江流离自己的来处越来越近。
江流走进了苏区。
他踏进了这个有着“天师故里”名号的丰县。
当走进术法指引向的村子,江流有些不太能理解这里。
为什么面前的农村男人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地接受一堆人举起手机采访,院子里足足大大小小八个孩子在嬉戏打闹。
那戴着眼镜的眼睛里为什么透着狐狸般的精明?
自己的生母在哪里?
面前的中年男人看着穿着道袍,束着头发的江流以为同样是来采访的,看着江流手里没有带着“礼物”又露出鄙夷目光。
他还是开口用方言道:“你是来拍摄短视频的吗?”
江流不理睬,他隐隐中感觉自己胸膛有一条线。
这条线指引着自己来到后院,指引他穿越一道逼仄的门,来到一栋没有阳光的小屋子。
他看见了线的另一端。
线的另一端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穿着粉色的长袖,脖子上戴着锁链,眼神空洞没有神采。
江流这一路走来,脸上挂着的和煦笑容第一次消失。
他慢慢走进屋子,靠近女人,伸出自己的手去抚摸女人的面庞。
这手掌运行着悬空寺的术法,帮女人恢复着精神的同时,江流也在观察着女人脑海中每一段记忆。
江流平生第一次感到如此巨大的悲怆。
因为他的术法不起作用。
精神已死,人如行尸走肉,江流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