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光暗下来,堂屋火光摇曳,许问枫镇定自若低着头,专注缝合伤口,在皮肉间穿针引线的手稳如泰山。
精准,没有一丝抖动。
纤密的睫毛投在下眼睑上,连睫毛阴影都异常安静,巧菊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脏奇迹般的平缓下来,二丫的淡定,以及稳妥的行医手法,就像一针安定剂,注入她心田。
焦躁恐慌一点点消散。
直觉,当家的会安然无恙。
看着淡定缝合伤口的许问枫,许老太心中诧异难当,神思晃动,二丫头真真是大变模样。
陈秀娥贪墨老二家的草药,三丫没提倒也罢,二丫头是个急脾气,换往常估计早就闹开了,怎会如此这般沉得住气?
经历大风大浪,超脱了吗?
这丫头瞧着悟性甚佳,火爆性子沉稳下来,做事有章法规整,有条不紊,是个有前途的!
漫长的煎熬终于结束,许问枫收掉最后一针,撒上止血消炎的药粉,用消毒过的布包扎好伤口,整个人往一仰,伸了一下腰。
腰酸的不行。
巧菊连忙托住她背,在她腰间捏捶几下,哽咽道:“辛苦你了,二丫,谢谢你!”
“没事,他暂时不宜大幅度挪动,你们抬他去我爹的房间,小心不要触碰到他伤口。”
夜里方便观察他会不会发烧,熬过今晚不发热,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泉子快来帮忙。”余宏义直到这时,紧绷的心弦才算松下来,对许问枫好感倍增:“听二丫的话,动作小心些。”
逃难一场人丁本就锐减十之有三四,加之进山猎野猪是由他牵的头,人若了死,他愧对曾家,他这个里正当起来也理不直气不壮。
全村人共患难,感情深厚,于情于理他都不愿看到曾大勇出事。
许问枫会痛快出手,很大原因是岩滩村人非常团结,没那么多鸡零狗碎的事,虽说不乏有些小心思,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在艰险危急时刻,立马就会扭成一股绳一致对外。
而这一切要归功于岩滩村有一个不偏不倚,作风清正,眼界宽广的里正,领头羊的导向在一个团体中至关重要。
别看岩滩村空了几户人,几乎家家皆有损伤,原主的大伯就死在了外面。
相比岩滩村,附近村十室五空,死伤过半。
“巧菊婶儿,你先别忙走,我跟你交代动点事。”许问枫叫住跟着自家男人跑的巧菊:“他的伤口切莫沾水,不可伸手去触碰包扎他伤口的布,伤腿不要覆盖任何东西,夜里你守着他,一旦有发烧的苗头,要赶紧说。”
“好好好。”巧菊频频点头,无不感激道:“叨扰你了。”
“还有,饮食要清淡,却不能不吃,一会我让三妹熬点小米粥,煮几个白水蛋,温在锅里,他醒了就给他吃点。”增强自身抵抗力。
“那哪能行!你的恩德我一时都没法报答,只能等当家的大好,徐徐报答,哪能厚着脸皮吃用你家的东西。”巧菊连连摆手,小米粥,鸡蛋可是精贵物:“我一会安顿好他,便回家取些口粮来。”
一儿一女客死异乡,命根子夭折,两个老的急火攻心,一病不起,相继死在路上,家里出恁大事,连个跑腿的人都没有,想想就酸涩难过。
许问枫也不多说:“你家有小米鸡蛋?”
这……巧菊窘迫低头不语,这孩子品行好的无可挑剔,可这说话咋那么戳人心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