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被拉回到座位上,皱着眉头,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几人这暧昧的态度。
“吕布一意孤行,此举,恐怕将为主公树敌,同为大汉宗亲,吕布这么做,是置主公于不义啊,刘虞多年来对乌丸的怀柔策略,恐因此举被打乱,免不了来问罪主公!”
深吸一口气后,李儒继续道:“以战略角度而言,吕布麾下并州军多为骑兵,且此次并无携带攻城器械,想要拿下代郡,何其难也!”
“届时损兵折将,主公当如何处置他?”
“嗯,继续说!”刘备点了点头。
“即使……吕布功成,拿下代郡,然幽州地界,主公无名义占据,最后还不是要还给刘虞,以在下拙见,不可取!”
“好,公达,说说你的意见!”刘备不置可否,看向了荀攸。
荀攸点了点头,走向了议事厅中心的沙盘上。
这个巨大的沙盘,是按照秦耀提供的详细地图,以能工巧匠仔细打磨出来的,上面山川河流,城池关隘,一目了然。
沉思过后,荀攸指着与并州相邻的幽州道:“幽州代郡,比邻我并州雁门郡,原本栗籍骨都侯部屯兵于与雁门郡接壤的班氏,此次率部出征,班氏县空虚,而再往东则为北平邑,此地原本为乌丸聚集地,但又因为多次调度人马,恐也无甚防守之力!”
“虽说吕布麾下多为骑兵,但若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北平邑,再奇袭代郡治所高柳,成功概率极大!”
刘备点了点头。
李儒听完之后,整个人一愣。
“诶不是,现在不是在讨论吕布擅作主张,征调匈奴力量,树立新敌的问题吗?公达你怎么在说他这次行动的成功率呢?”
三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都在笑什么!”
智多如李儒,此刻也从三人的笑声中感到了侮辱的意味,不忿道。
郭嘉挑了挑眉:“文儒此言差矣!”
“可还记得我们这次给奉先将军那边的军令?”
李儒眉头一皱。
郭嘉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我等此次于东线所开辟的战场,交由吕布一人全权负责!”
“但下达的作战命令,既无对来犯之敌的实力分析,也没有任何的目标指示,文儒你觉得这合理吗?”
“啊这……”
掌管血滴子这个情报组织,包括王越领导的锦衣卫,一切军报都难逃他李儒之手。
自然,对于栗籍骨都侯这次率领的来犯之敌,李儒有着十足的了解。
之前知道后方对吕布的部署时,李儒还心存疑惑,现在旧事重提,突然有着幡然醒悟的感觉。
“难道没有具体的作战指令,不是在忌惮吕布的名声与实力?”
李儒说出这个大胆的猜测后,发现面前的三人都是一副淡笑的表情。
不由瞪大了双眼:“你们的目的,就是想让吕布打代郡?”
“哈哈,公达,你输了,给钱!”
荀攸一手捂脸,满心不悦地从袖口取出了一串五铢钱,交给了郭嘉。
郭嘉炫耀地甩了甩:“愿赌服输哦!”
“哦?看来两位是在拿在下打赌?”
郭嘉还沉浸在赢钱的愉悦当中,没有注意到身后阴恻恻的声音,李儒已经沉着脸站在了他的身后。
西凉汉子,人高马大,显得郭嘉是那么的弱不禁风。
“那当然,我跟公达赌的就是你李文儒能不能从只言片语中猜出我们的真实用意,哈哈,还是我赢了!”
唰的一下。
郭嘉手上一空。
“李文儒,你不讲武德,你搞偷袭,把钱还我!”
郭嘉气的脸色发紫,看着李儒伸长手臂挥舞着一串铜钱,蹦蹦跳跳却怎么也拿不到。
“哼,既然是拿我打赌,这赌注,就该是我的!”
“主公,他不讲理!”
身高170的郭嘉,在身长八尺有余的李儒面前,就像是个小鸡仔,任凭他使尽浑身解数,都够不到李儒高举的手臂。
刘备作小熊摊手状:“那你自己去抢回来啊!”
最终,郭嘉无奈,一个人气鼓鼓地缩在了角落里,暗自舔舐伤口。
任凭他千算万算,都算不到还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手,怪就只怪他太过得意忘形了。
“呜呜,我的老婆本啊!”
越想越难受,猛男郭嘉不由挤出了两滴泪水。
“咦,大男人哭哭啼啼的,行了,见面分一半行了吧?”
李儒受不了郭嘉这套,解下半串铜钱扔了过去。
郭嘉立刻是转了一副笑脸:“行,当然行!”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郭嘉倍感开心,浑然不觉本来一整串都该是自己的!
打闹完后,李儒这次落座,神色变得极为认真。
“主公,身为血滴子的首领,我需要明白你们这么做的意图!”
“奉孝,你来说吧!”
刘备示意道。
郭嘉郑重地收起铜钱,咧了咧嘴道:“意图嘛,也很简单!”
“首先,文儒你可能想错了一点!”
李儒眉头一锁:“哪一点?”
“我们给吕布下达自由发挥的指令,绝对不是在忌惮他,远的不说,就冲他是汉明岳父这一点,主公和大家就能对他信任有加!”
刘备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其次,让他自由发挥,是不想他多受我方掣肘!”
“对于对战匈奴这些外族而言,曾经名震北地的飞将军,可比我们这些外来户要懂得多了!”
“我们在后方指手画脚的,反而是成了累赘!”
“以文儒你对他的了解,觉得他会在匈奴外贼手上吃亏吗?”
李儒一怔,虽说之前他为董卓办事,和吕布之间关系并不好,但这并不妨碍他站在一个公平的角度来分析一个人的能力。
当即苦笑道:“若非吕布于军阵一道的能力确实不俗,我当初也不会建议董仲颖对他百般忌惮!”
“不然的话,以他的能力,哪是李傕郭汜这等人能够压制的住的!”
郭嘉一笑:“所以说,没有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
“我们大可以放心吕布,这不,他就已经给了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卷!”
李儒点了点头,看军报而言,吕布这次发挥的确出色。
“那代郡……?”
李儒还是在纠结这一点。
荀攸站出来道:“文儒,你可能来不久,还不明白主公还有汉明对待匈奴、乌丸这些外族的态度!”
李儒一怔:“愿闻其详!”
荀攸和郭嘉对视一眼,均是想到了那日于草庐之中,秦耀掷地有声的话语。
“汉明曾于我等面前许下诺言,我二人才为之动容,投身主公帐下,不惜千里迢迢,北上并州!”
“汉明曾言:四方胡虏,凡有敢犯者,必亡其国,灭其种,绝其苗裔!”
“内外夷敢称兵者,皆斩!”
二人一人一句,仿佛那日情景再现。
刘备也站了起来,满脸肃然道:“汉明当日一番话,让我也是受益良多,他告诉我,真正的雄主,乃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三人相视一笑:“正是因为这等豪言壮志,才让我等齐聚一堂!”
郭嘉朝一旁走去,从一个箱子里取出了一个书卷。
“这是我求汉明写下的墨宝,文儒可有兴趣一观?”
李儒好奇,接过展开一看。
《满江红·写怀》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匈奴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这这这!”
李儒的双手在发颤,显得有些情难自禁。
“看明白了吧?自高祖受辱于平城,文景二朝向匈奴卑躬屈膝,直到武帝朝时期,群星闪耀,才叫不可一世的匈奴一分为二!”
“但此后,我大汉因穷兵黩武,国内空虚,不得不进行更大规模的向匈奴纳贡的方式来维持边疆的安定!”
“时至今日,我大汉大乱将起,而原本臣服于我大汉的匈奴各族,又开始不安分了!”
“不仅仅是迁入关内的南匈奴,东面,还有占据各地的乌丸!”
“北面,还有不断壮大,但还是群龙无首的鲜卑各部落!”
“仅仅是一个匈奴,又算的上是什么!”
李儒深吸一口气:“也就是说,我军迟早要向乌丸挥动屠刀?”
郭嘉点了点头:“这是必然的,乌丸几次派人侵略雁门郡!荼毒雁门百姓,此仇不报,我等怎么面对乡亲父老?”
“汉明离去时,便留有一句话,告诉我们,吕布非一人之勇,其麾下并州军,更是猛将如云,战力极强,可重用!”
李儒眯着眼:“但同样的,吕布此人,不甘于他人专美在前,将他放在北地,而不加以约束,他便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很可能会带来更大的战果!”
“聪明!”郭嘉赞扬道。
刘备也是冷声道:“总不能总挨他人的欺负,就任由别人打进我们的地盘吧!”
“我等占据晋阳之时,便和晋阳王氏有了不死不休的仇恨,而代郡太守王泽,三番五次想趁虚而入,代郡比邻雁门郡,若不能根除,雁门郡边境谈何安宁!”
李儒额头一阵密汗冒出:“那刘虞那边……?”
“哼,我和他刘伯安,虽说同为汉室宗亲,但他一向对外族怀柔的政策,我视之如敝履,倘若有一日他撒手西去,其治下与我大汉子民杂居的乌丸人,还会和如今一样安分守己?”
郭嘉拍了拍李儒的肩膀:“吕布这次,既是我们的一次尝试,也是给所有对我并州不怀好意之人的一次警告!”
“且不说我们出兵代郡,为的是报那乌丸三番两次的侵略之仇,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理!”
“如果能拿下代郡,那这地方,将是我军今后收拾比南匈奴还要强大的乌丸人的桥头堡!”
“至于刘虞,呵呵,老好人一个,代郡乌丸对他可没有像渔阳郡、广阳郡、涿郡等郡的乌丸那般孝顺,我等收拾这里的乌丸,也是在替他清理门户!”
“他若敢同室操戈,我等必叫他知道,何为雷霆手段!”
李儒深吸一口气:“在下受教了!”
看着李儒恭敬的模样,刘备笑道:“文儒不必如此,今日也是想借此事,告知你一个态度!”
“在下,洗耳恭听!”
“我等,对所有对大汉疆域心存觊觎之族,是零容忍的态度!”
“并州,只是起点,而非终点,等到汉明与云长大军功成归来,便是我等逐鹿天下,收拾旧山河的时候了!”
“愿与诸君,共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