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列十三...”
“做你的小师弟吧...”
声音飘下,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王仙薷还好,嬴凤仙却是彻底懵住了,她心神震荡,眼中闪过淡淡的悲伤,真就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镜花水月一场梦,终究是于一朝之间付诸东流了...
她想起许多年,自己在冰天雪地里耗尽灵气,却依然拖着沉重的脚步,撑剑行走三千里,那三千里的冷,和这一刻的冷竟是如此的相似。
“师父...”嬴凤仙仰面,红唇嚅动了两下, 却终究还是应了声, “弟子领命。”
说完领命两字,她一甩长袖,重瓣法袍似凤尾迎风,越是红艳越是衬出瞳孔里的冰霜冷冽。
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有多么舍不得,她还是她,嬴凤仙。
只是这许多的情绪波动,需得好好处理,否则便会影响修行。
从今往后, 师弟必然会被师父带去其他地方, 而她这个做师姐的想再见到,怕也是困难了。
“领命?”
天空忽地传来笑声, “为师只是为你们收了个小师弟, 可却没有时间来教导他。
凤仙,白山既是之前都由你教导, 今后也由你继续教下去吧。
至于新择浮屿,创立山门, 对白山来说还为之过早, 他便住在你赤凤谷吧。
如此,可满意了?”
嬴凤仙愣了下,一股强烈的喜悦之情破冰喷涌而出,她微微侧头看向身边的玄袍男子,芳心在七上八下地折腾之中,竟如小鹿乱撞,她继而仰面,淡淡道:“弟子定会好好教导小师弟,不辜负师父的期待。”
天空那声音又道:“白山,我乃青云仙宗玄云君,你可愿拜我为师?”
白山并没有选择,循着话道:“弟子愿意。”
“好,之后,仙箓之上,你的名字便在我之下,与你师姐师兄们同列。
你且好好随着你师姐修行,待到时机成熟, 为师自会亲自教你。
望你莫要辜负为师的期望。”
“多谢师尊, 弟子明白。”
片刻后...
尘埃落定,众人散去。
嬴凤仙领着白山来到赤凤谷。
白山还没有适应, 之前一直叫着师尊师父,这会儿突然就要叫师姐了,真是难以启齿。
嬴凤仙却也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赤凤谷的红色枫叶在灵风里,纷纷扬扬,从两人身边掠过。
再远处,还有仙鹤灵鸟,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在云雾里时隐时现。
冷媚娇艳的红衣仙子,与紧随其侧的玄袍少年,竟是未曾驭云,而是并列行走,拾阶而上,显然是打算在散步之间重新定位两人的关系。
气氛有些僵...
白山率先开口道:“师...师...”
嬴凤仙冷声:“师弟,什么事?”
白山感到了这位曾经师父语气之中的冷意,也是理解的,亲疏远近,这师姐师弟的关系终究比师徒关系差了一层。
“师姐,我想了解一件事...”
“说。”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声音。
白山道:“之前您说,作为您的亲传弟子,每年可以领取三颗中品灵石,那现在我作为您的师弟,能领多少?”
“嗯?”嬴凤仙纤眉微蹙,冷冷道,“伱辈分虽高了,可境界却依然是万象境后期,如此每年当可领取六颗中品灵石。
怎么,师弟这么想要灵石吗?”
白山道:“小时候穷惯了,总想着先问问这个。”
嬴凤仙闻言轻轻一笑,只觉师弟也是有趣,可这一笑却让她脸色骤然剧变,从而停下了脚步,如坠冰窟。
不对劲...
很不对劲...
嬴凤仙俏脸覆霜,凝重而严肃。
她终于察觉了,她的道心乱了。
而这于她的修行乃是大忌。
乱因她也清楚,正是此时身侧的小师弟。
若这小师弟是她弟子,那倒是无妨,可是刚刚玄云君那三言两语却让她心防被破,眼见着便有魔从中生出。
心魔若显,今后渡那心魔劫时,怕不是会身死道消,化作尸体!
一切魔皆起于“求不得”三字。
她太在乎这位弟子了,甚至将他视为自己两千年后生命崭新的开始。
然而,如今这一切虽说未曾被彻底打碎,却是断断续续,最要人命。
嬴凤仙自是知道自己处于一种危险的状态,好像站在悬崖的绝巅之前,再往前一步,怕不是就要生出心魔了。
“师姐,你怎么了?”白山有些关切地问,平心而论,嬴凤仙是对他很好,而且现在肯定颇为失望,他于情于理都需要关心一下。
嬴凤仙听到他的声音,却是娇躯猛地颤了下,只觉“魔音”入耳。
她忽地腾云而起,独自往远处的云霄飞去。
一道小小的黑影从半空甩来。
白山借助,却见是个沉重的雕绘着繁复花纹的木牌。
而冷冷的声音亦是从半空飘至...
“师弟,凭此令牌,赤凤谷你可畅通无阻!”
声音越拖越远,终至不见。
嬴凤仙也不见了。
白山有些莫名其妙,这位曾经的师父在变成师姐后,好像有些神经兮兮的...之前倒是半点都没看出来。
不过,既然拿到了令牌,他自也不多想,而是直接腾云而起,直奔之前的藏书阁方向了。
...
...
三個月后。
“听说了吗,那位在云霄峰跪了一年多的傅行云终于被收入宗门了。而且还是被收为亲传弟子了!”
“傅行云,似乎曾经是魔宗的天才吧?只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叛出了魔宗...他若是加入我青云仙宗,那年轻一代里当是以他为尊了吧?
可,这也是师叔之前不想收他的原因。”
“以他为尊?师弟,你怕是不知道赤凤谷里的那位小师叔吧?你了解一下那位小师叔,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妖孽。”
“嘘...师兄,你所在的山峰难道没和你说吗?”
“嗯?说什么,最近我一直在外历练,未曾归去。”
“不许讨论那位小师叔,也不许乱传那位小师叔的任何事。”
“竟有此事?”
“当然,现在我青云仙宗上下,都知道年轻一代的天才是那位傅行云,而那位傅行云也确实表现得很好。”
弟子们议论纷纷。
而在一处巍峨的大殿内。
一道身影正举着巨剑,宛如古老的雕像般,在一丝不苟地进行着斩击,执着,认真,而刻苦。
万般风言风语,随着云霄峰上的拂柳往前飘过。
傅行云只好像一个听不到任何话的聋子,看着前方,看着他的剑,还有剑尖。
霍!
霍!
霍!
剑斩破空气,每一下,都如有雷音。
再细细看去,竟能见到这剑周边的空气震荡,生出重重幻景。
而法相正从这身影背后似实还虚地生出,那是一个狰狞的蜘蛛。
许久...
傅行云终于收起了剑。
而,不远处忽地传来拍手的声音。
傅行云侧目看去,却见一个裹着青云仙宗剑袍的少女正坐在石阶上看向他。
少女喊道:“大个子,你真的好厉害,我就说师父迟早会收下你的吧?”
傅行云道:“魔宗法相,仙宗法术,不伦不类,旁人都瞧不起我,就你还肯说我厉害?”
少女笑道:“哪里就我说你厉害,等入夜了,你随我去青云仙宗的闹市里看看,肯定能听到有人在夸你这傅大天才。”
傅行云摇摇头道:“我可不想当什么天才...可是,我不得不当。
十个月后,青云仙宗就要和其他宗门进行第一轮比试了,我只能胜,而且是大胜。
宗门收我,是要我做一把没有心的快刀,帮他们斩开这前路。
是要我做一块磨刀石,去磨砺他们真正看中的那个人。
是要我做一块遮光布,闪闪放光,从而才能雪藏那一位。
要雪藏一个天才,最好的办法就是捧出另一个天才,然后用这个天才的光芒却遮住他。
而我就是后者。
可我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已经没有宗门会收留我了。”
傅行云声音没有落寞,眼神也没有落寞。
明明该落寞的人,却没有落寞,这只会让旁观者觉得越发落寞。
少女愣了半晌,才明白他说的意思,可是她很快跳起,拍了拍他的胳膊,“我相信你呀!
磨刀石也可以把刀给磨断的吧?
遮光布,也能永远遮住其中宝玉的光芒吧?
若要你闪闪放光,那你也可以永远发光,光亮到没有人能够遮掩。
那...不就好啦。”
傅行云自嘲地笑了笑,手中巨剑缓缓回鞘。
少女名羊小纯,是云霄峰的内门弟子,之前傅行云跪在山门前时,她就常常过去逗他玩。
羊小纯跳起靴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走,师姐知道山里有一处结了好些香喷喷的果子,带你去吃!”
“好。”
两人腾云而起,随意聊着。
“大个子,我知道呀,你们的比试是是牵扯到荒古的一些事吧...
是...荒古的小世界?
为了维系稳定,只能让灵婴境及以下的弟子进入?而且还要有熟练的限制,这才有了各门各派的比拼吧?”
“嗯。”傅行云默然地点了点头
“荒古,那可真远了。”
“对我们来说遥远,可对那些大能来说,或许很近...”傅行云道。
“大个子,你说荒古是什么样子?”
“仙庭初立,后土十魙...”傅行云缓缓吐出这八个字,“这还是我在魔宗秘书里看到的,那是一个混乱无比的时代。”
“仙庭初立呀?那仙庭之前呢,世界是什么样子的?那时候的人们又是怎么活着的呢?”羊小纯显然很擅长扯话题。
傅行云冷冷地看着远方,“这不是我们要知道的事,我们也无法知道。”
“那...魔宗又是什么样子呢?是不是残暴不仁,杀戮无边,每个人都是砍人头、噬人肉、吸人血的恶人呢?”羊小纯的思维又跳开了,“你是不是因为看不惯他们,所以才叛出魔宗呀?”
“...”
“魔宗的人,到底什么样子呢?”
...
...
那是个小小的、瑟缩的少女,神色有些局促,紧张,自卑,内向,好像冬天里的小兽蜷成一个小团子,又把自己塞在捂不热的山洞里。
“师兄,我是...这是...这是令牌,仙宗同意我来看书的。”少女低头,把双手托举起来。
藏书阁前的赤凤谷弟子看了看令牌,道:“你是别的宗门过来的?”
“是,师兄,我是...”少女的声音越来越低,像蚊子似的。
赤凤谷弟子问:“是什么?”
少女垂首道:“我是道家人...”
“道家?”赤凤谷守阁弟子愣了愣,然后道,“你是那被流放到天涯海角苦寒之地的道家的?”
“是...”少女急忙躬身,脸上挤着笑容,“我叫道明空。”
“进去吧。”
“谢谢师兄。”
名叫道明空的少女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进入了这赤凤谷的藏书阁。
这阁,并不是荀绝守着的阁,而是一个面向所有赤凤谷弟子的藏书阁,里面只有一些简单的法术书,至于核心功法则在荀绝那边。
而白山却没去荀绝那边,因为荀绝需要嬴凤仙的口令才许放心,他还进不去...所以,只能在此处看书。
不过,这段时间下来,他倒是看了不少二级甚至三级的法术书。
然而,修了仙才知自己穷。
资源没人准备了,他全身家竟连一门二级法术的修行都供应不起。
赤凤谷的核心功法似和香火有关,但摆放在外面的功法,却是些大路货。
谷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