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父子极不情愿,眼里闪出怨毒的光芒,但满院子的土匪,又不敢说半个不字,只得去水井打了桶水,拧了毛巾,七手八脚的给大当家脱去衣物,仔细擦拭起来。
从现场看,大当家并未被正面轰中,很可能枪口稍有抬高,被霰弹的下沿擦了个边,不然就不会只有面孔坑坑洼洼,而是整个上半身都将被打成筛眼。
接连换了好几桶水,大当家被擦干净了,秦墨要的东西也取了回来。
“先给大当家把衣服穿上。”
秦墨吩咐道。
当时的衣服,已经比较接近现代装束,上衣是上衣,裤子是裤子,汗衫是汗衫,还有平角大裤头。
男人普遍留板寸头。
“你凭什么……”
阿三刚要回嘴,就被阿大拽住,没办法,一窝子土匪拿枪指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于那小子,回头再收拾。
父子俩忙活起来,给死人穿衣服和给活人穿衣服不一样,因为人死了手足僵硬,全身重量往下坠,除了专业人员,等闲三两个成年壮汉都把不住。
这也是家里老人快死时,要提前穿寿衣的原因,人死了,自家儿女没法给老人穿衣,就算勉强穿上去,也要折腾半晌,对尸体不敬。
二人平时哪里会给尸体穿衣,就是把脸擦擦,拿草席裹起来扎好,再泼一桶生石灰防腐防虫,七日后下葬,此时,手忙脚乱,楞是穿不上去。
“娘的,到底行不行?”
胡爷喀嚓一拉枪栓,忍无可忍。
“爷,爷,再等等,马上就好!”
父子俩心惊胆战,越害怕,手越抖,越穿不上。
“我来吧,你们给我搭个手,你把大当家扶起,你背对坐下,从后面顶着。”
秦墨也看不下去,生怕惹得土匪不耐烦,无差别杀人。
父子俩配合的很,一个扶起尸体,另一个用背顶住大当家的背。
给死人穿衣,要反穿,把衣服反过来,从下到上先套袖子,再把衣服倒折拉平,穿裤子反而不那样麻烦,只需往上拉的时候,把屁股托起来就行了。
好不容易穿上,哪怕秦墨技艺娴熟,也气喘吁吁,毕竟死人不配合,大当家一百来斤的肉,三五条汉子都伺候不过来。
稍事喘了口气,萧业取来物件,给大当家画妆。
大当家整个脸庞镶满了弹子,有的都打到了骨头里面,不过秦墨有祖传手艺,十年的殡仪馆殓容生涯,带给了他丰富的经验。
左手尖嘴钳,右手镊子,秦墨不急不忙的把一颗颗弹子取出,再用腻子填补坑洞,然后以面粉调少量水,用细毛刷一层层的刷上,掩盖住修补的痕迹,并作为底妆。
大当家的生平,秦墨没法去问,但是被霰弹枪打中面门,属于事发突然,应画以惊容。
在脑海中大概勾勒出具体的形象,秦墨以红黑二色开始落笔,画的一丝不苟。
众人围成一圈,注视着秦墨笔下的大当家,看着那全然不似人类的妆容,渐渐地,脊背有种难言的寒意升起。
当秦墨最后两笔点上眼睛的时候,大当家以白面打底,黑红相间,满面惊容,仿佛活过来了,真正是栩栩如生!
“你……你画的是人还是鬼?”
胡爷难掩惊意,问道。
秦墨淡淡道:“我画的殓妆,是给鬼看的,黄泉路上,多是难缠的小鬼,素来欺软怕硬,把大当家画的威风凛凛,鬼见了也怕,胡爷,可是这个理?”
这话刚落,秦墨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张九牛,男,三十六岁,在与神堂的冲突中,死于枪击,生前占山为王,以抢劫行商为生,虽心狠手辣,却仗义豪侠,时常劫富济贫。
现对秦墨所画妆容评价丙等中,获一点性灵奖励,可向张九牛学习生平绝学黑虎拳,请问是否要学?
懵懂间,秦墨对张九牛的评价很不服气,但还是暗道:学!
顿时,时空转换,自己站在了檑台上,另一头,正是已经死去的大当家,张九牛!
张九牛赤铜色的皮肤,体型壮硕,表体披着副人体经脉图,丹田位置是空的,面无表情,两秒之后,一声大吼之后,一条经脉如路灯接力,骤然亮了起来,随即踏步前冲,猛的一拳打出!
就仿如一只斑斓猛虎,张牙舞爪,向自己扑来,挟带的罡风,刮的脸颊生疼,整个人都被气势所摄,全无抵抗之心,灵魂瑟瑟发抖。
喀啦一声,胸骨被拳头轰中,寸寸崩裂。
‘好痛!’
这是秦墨在死前的唯一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