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静里,只有好像皮球翻滚一样的轻响,一颗钉着匕首的头颅自空中落下,在血泊中翻滚,最后停下来,呆滞地眼瞳凝视着天花板上的裂口。
在无数泼洒的血色痕迹之下,墙壁、地板和一切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两具残缺的尸体在闷声之中倒地,展露出他们中间那个饱蘸着血色的漆黑身影。
槐诗甩掉了斧刃上的血迹,将地上的武器重新收起,然后快步走向了海拉,为她切断手上的绳索。
海拉愕然地看着他,不可置信:“你来救我?”
“不,你得自己跑。”
槐诗将一捆绳子塞进了海拉的手里,拉着她走到通风管道的裂口下面,指着上面的入口:“向左走,然后下到走廊里,拿着绳子可以从舷窗里钻出去,然后走甲板,如果有人的话就藏在那种等一会儿……我会闹出一点大动静来把他们吸引走,等你逃进乘客区了之后,就去1011号房间,这是钥匙,你可以藏在那里。”
那里是岳俊的房间。
如今岳俊已经死了之后,恐怕没有人会去那里了,正好可以给她藏身。
海拉茫然地看着他,好像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槐诗摇头叹息,扯起她的手准备送她上去,可紧接着,就忍不住愣了一下……感觉到自己抓住了一滩烂泥一样。
她的手在自己的掌心融化了。
紧接着,他感觉到后背一凉,低头,看到一截刀子从胸前串了出来。
“可惜,你救错了人了……”
在他身后,‘海拉’嘲弄地笑了起来,面孔像是淤泥一样地向下流淌,落在了地上,变成了恶臭的河泥。
在河泥之后,显露出一张遍布苍老皱纹和斑点的丑陋面孔。
从未曾见过。
可随着淤泥的扰动,恶臭收敛,那一张面孔缓缓地弥合,好像回复青春一样敷上了一层脂粉,于是变得鲜活靓丽起来,不见老态。
泉妖。
槐诗中恍然:北欧传说之中隐藏在死水之中的女巫,放荡而残忍的妖怪……
“你是……”
槐诗愕然地看着那个一脸风尘气的女人:“你是那个谁来着?”
于是,那一张得意的面孔就变得扭曲了起来,猛然扯回了手,拔出匕首,任由槐诗倒在地上,然后她抬起了脚,愤怒地踩起了槐诗的脸。
“艾琳诺!艾琳诺夫人!给我好好的记住,你这个贱种!”
她压抑着愤怒,俏丽的虚假面孔都在愤怒之中扭曲了开来:“该死的,我本来应该是高贵的伯爵夫人……我本来应该……该死的……我怎么会沦落到和你们这种泥腿子在一艘船上的地步!”
槐诗剧烈地呛咳起来,被她踩着脸,呕出血。
“我就知道不对!我就知道你这个小王八蛋在搞鬼!我就知道……”那个自称艾琳诺夫人的女人咬着牙,往地上啐了一口恶臭的浓痰:“果然被我逮住了!你和那个小·婊·子果然勾搭在一起的,对不对?”
她伸手,扯开了冷库的大门,从里面扯出了瑟瑟发抖的少女,粗暴地将她丢在了地上,然后又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拉起来,掰着她的脸,让她看地上的槐诗。
“看看这是谁来了?我的小宝贝。”
她尖锐地怪笑着,“我猜的没错,对不对?总有傻子被你这张年轻漂亮的面孔吸引过来,就像是蚊子一样,嗡嗡嗡地围绕着火焰转来转去……多么的得意,多么的气派!啊,这种感觉挺不错的,是吧?”
海拉冻的嘴唇乌青,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愕然地看着槐诗。
在地上,槐诗尴尬地向着她挤出了一个笑容。
“啊,又见面了。”
泉妖不耐烦地弯腰扇了槐诗一个耳光,扯着海拉的头发,用一种近乎嫉妒的目光看着那一张精致的脸颊:“我的耐心已经到此为止了,小·婊·子,既然你不愿意用和善的态度来说话的话,那我们就粗暴一点吧……”
“没用的,你太老了。”海拉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泉妖:“就算有了我的血,也恢复不了青春了……”
“闭嘴!”
泉妖尖叫,表情就变得狰狞又扭曲,那一层敷在脸上的烂泥都露出了龟裂的痕迹:“给我!把你的血给我!不要耍花样!
自愿献上你的血,宝贝,我就会实现你的愿望,就像是童话里那样!”
这是全世界都曾经流传的恶毒童话,有关女巫和无知少女之间的交易,譬如海的女儿,譬如其他一切不自量力且不自知的,以为自己得到了什么东西就可以实现愿望的故事……
结果毋庸置疑,所有无知的交易者都被女巫剥皮带骨的吞吃殆尽,徒留悔恨。
自从亚瑟王惨死在剑栏之后,早就没人会相信从泉水里冒出来的女人会带着善意了。
毕竟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的女人塞一把锈剑给你,你就能当国王吧?
“你能给我什么?”
海拉反问,“自由么?”
“哦,亲爱的,我可以放你走,如果你走得掉的话……”
泉妖狞笑了起来,手中的刀子对准了槐诗的面孔:“或者,我可以饶他一命,怎么样?”
寂静中,海拉沉默,只是看着槐诗的脸。
许久,垂下眼瞳。
“你发誓。”她说。
“当然,我发誓!”泉妖兴奋地笑了起来,“我对着一切活水立誓,绝不杀他……现在,给我血!立刻!全部!”
她话刚说完,就感觉被拉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