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一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也没有睡着觉。
过去八年的,他一直都在自我治愈,自以为把自己给治的妥妥的。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并且在这个过程里面,渐渐迷失了自己。
这些年,他经常感叹,幸福的人一辈子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辈子都在治愈童年。
斐一班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后者,自闭到直接把出国前的记忆都给屏蔽了。
和斐国琛聊着小时候的事情,斐一班觉得自己更有可能是前者。
他被同学针对,是从小学二年级开始的。
在那之前,天天在厂子里面玩的斐一班和爸爸妈妈的关系还是非常亲密无间的。
二年级的某一天,他回来和韩女士说,同学说他穿的鞋子太土。
然后韩女士就又给他买了一双,在商场里面挑了最贵的鞋子。
是一双油光呈亮的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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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买回来就说斐一班穿了怎么怎么好看。
结果第二天,斐一班穿着皮鞋上体育课。
老师让斐一班去换鞋。
斐一班就被同学笑得连渣渣都不剩了。
见过女孩子上体育课要换鞋的,男的据说斐一班是建校以来的第一个。
斐一班羞愤难当,把皮鞋,列为自己永远的敌人。
顺便给韩女士记了一个大过。
这其实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但皮鞋事件就像是一个导火索,斐一班再和人说,他的理想是当一个锁匠,就会引起前所未有的哄堂大笑。
小的时候,在世界还非黑即白的那个阶段,大多数人,世界观都还没有成型。
排除异己,针对和自己不一样的人,是一件和常见的事情。
至于是哪一个会成为被针对的对象,其实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标准。
长相、家庭、身高、胖瘦……甚至说话的语气,只要和大多数人不一样,都可能会被针对。
有些“幸运”的人,可能只会被针对一次。
斐一班属于最不幸的那种一日被针对,日日被针对。
斐一班回家就和韩女士还有斐厂长说,一开始夫妻俩还认真听一听,细心安慰一下。
到后来就只剩下一句标准答案,。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耐克√反着长事件,斐一班发了小时候的第一通大火。
气得从车间跑回房间,大哭了一顿。
哭到喉咙沙哑,哭到眼泪干涸。
他以为斐国琛或者韩雨馨很快就会过来安慰他。
结果斐国琛过了一个小时才来看了一眼。
留下一句:“爸爸回头给你們学校捐款”。
转身就有到车间调机器去了。
一调就是三个小时。
斐一班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想,到底是工厂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每次工厂和儿子同时有事的时候,韩女士和斐厂长都有限关注工厂。
这日积月累的挫败感,加上在学校被越来越多人针对。
一件小事加一件小事,堆积起来,斐一班的心理慢慢就出了一些问题。
其实,斐厂长和韩女士一直都没有变。
这两个人一直都是驻扎在工厂车间面的。
小时候之所以能那么融洽,是因为斐一班也驻扎在车间,有什么事情,见缝插针地也就说好了。
他一开始不往厂房跑,自然就整天见不到韩女士和斐厂长。
时间久了,就渐渐产生了隔阂。
越隔阂就越不去,越不去就越隔阂,就这么个恶性循环。
长大了回过头去想,当时的每一件事情,确实都是芝麻绿豆的小时。
但是,放到当时的那个环境、当时的那个年纪,就变成了天大的事情。
换成别的人,从小学升到初中,还有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新的同学,新的开始,被针对的那个人就不一定会是斐一班。
偏偏斐一班念的是十二年一贯制的学校。
这就意味着,斐一班的同学,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一直到高三,都是同一批。
尤其是前面九年,几乎都没有什么人员的变动。
等到了高中,就有少数考到外校和一些直接出去念书的。
不管做什么都被针对,而且还看不到头,对于那个年纪的小孩子来说,是一件足以让人绝望的事情。
那些年,斐国琛夫妇起早贪黑地想要把锁厂做大做强,疏于对斐一班的照顾。
他们以为,斐一班不来,只是长大了,换了个梦想,对锁厂不感兴趣了。
比起和他们一起驻扎在厂房,夫妻俩更愿意看到儿子回房间好好写作业。
等到他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的时候,斐一班都已经开始一句话都不和斐国琛夫妇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