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秦淮茹一家人也在吃饭。
贾张氏坐在正对着门的西边,秦淮茹坐在对面的东边,两个孩子坐南北领边,正好将一张灰木四方桌围起来。
刚才开了一下门,外面的香气就扑了进来。
棒梗闻着水饺的香味儿暗暗吞了口唾沫,这凡是就是怕比较,看着桌前的咸菜、窝窝有些难以下咽。
小当则是拿着筷子咬着,一只手摸着桌上的糊糊碗暖着手,这小女孩吃了两口就没再吃。
本来秦淮茹和贾张氏谁都没说话的,两人从昨个儿开始就不怎么说话了,秦淮茹也是乐得清静。
贾张氏闻着外面飘出来的香味,这饺子本来味儿就香,在加上娄晓娥的手艺不够精湛,自然是一下锅就散了不少,整个和炖了一锅肉汤似的,气味自然是霸道的很。
她狠狠咬了一口窝窝头,抬眼朝着对面的秦淮茹看了一眼,如今她这个儿媳妇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整个一副不闻不问的模样,就好像看不见她这么个人。
贾张氏心中很怀疑自己儿媳妇外面找了人,要不然现在不会这么硬气,她这心里难受得紧,偏偏还不好开口问询,这话要是挑开了那可就没有余地了。
她想不明白这道理,但是这吵架的过程她是熟悉的,真是什么话都说出来,那么离着动手也就差不多了,她不敢和秦淮茹闹掰了。
“这一大爷家又包饺子,还是肉馅儿的,昨天就是吃的这个,人家过得这是什么日子。”
贾张氏虽是这么说,却是暗中观察着秦淮茹的表情,她要准备找人了。真要是找到了敢偷她家儿媳妇的人,这要命的事儿,她非得闹出一个好歹来!
秦淮茹听了三个月的阴阳话,知道自己婆婆是怎么想的,她没搭理贾张氏,侧身摸着小当的后脑勺询问道:“怎么了,小当,你怎么不吃饭?”
“这……”
小当咬了咬筷子,有点不知道该不该说。
秦淮茹耐心地等待着。
那边棒梗急忙就说了出来,“我们给传宗叔放炮仗看,他给了我们四毛钱,我就和妹妹买零食吃了。”
他心里本来是想买两盒炮仗去和平时的小伙伴一起玩的,不过今天连着放了那么多盒,新鲜劲头下去了不少。
小当也不怎么想看放炮,他就领着妹妹去买了一堆小零食,两人吃完之后回家,小当的饭量小,回家自然吃不上饭。
“四毛钱!”
秦淮茹那边还没动静,贾张氏这边就是一声惊呼。
秦淮茹干一天的活都没四毛钱,他们吃的这顿饭也就是一毛钱,这时候随礼都是一两毛,给孩子四毛钱零花钱!一年能有个一块钱零花就不错了。
贾张氏感觉这里面指定是有蹊跷,这脸色瞬间就耷拉了下来。
秦淮茹那边听了个仔细,心中很是温暖,这人心里面果然是有她,要不然也不可能带着孩子一起玩。
至于什么给帮忙放炮,就是哄孩子开心的。
这人都爱显摆、找优越感,有什么好东西自己有别人没有才算‘公平’,放炮也得自己点才开心。
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爱屋及乌,拿着棒梗当自己人,有这个基础才能一块热闹着玩,工钱的事儿就是个奖励。
秦淮茹拿着筷子敲了敲棒梗的碗,出声训斥道:“能吃下去就吃,吃不下去就坐着闭上嘴,你奶奶不乐听这人的名字。”
棒梗的小脸有些纠结,他也知道奶奶不喜欢这人,毕竟在家没少听易传宗坏话,但是他感觉这个叔叔挺好的,是所有外人里面最好的一个人。
他当然不敢反驳自己妈妈,只能低着头吃饭,他的饭量已经开了,那点零食指定是不够,现在他还没吃饱呢。
贾张氏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能吃下去就吃,吃不下去就坐着闭上嘴。’
这是指桑骂槐让她听喝,含沙射影地刺挠人。
是不是,能一起吃饭就一块吃,不能一起吃饭就带着孩子走?这是威胁她呢?
贾张氏被憋得心头窝火,这个儿媳妇之前挺温顺的,突然之间变得绵里藏针起来,偏偏她还只能受着。
这能伺候的人心里多舒服,起了坏心就能让人如鲠在喉。
贾张氏之前是被伺候的太舒服,她忘了这寡妇都是很精明的!
她忘了本来两个人抗的事儿变成一个人抗经受了怎么样的磨砺。
当初她带着贾东旭的时候可是有勇有谋,面上彪悍泼辣一点亏都不吃,心里也充满了算计。
寡妇的身份让外面的人闲言碎语,生活是最好的老师,见人脸色自然能够轻松地学习察言观色,在邻里之间周转,她也就变得能说会道。
那时候贾东旭就是她最好的寄托,怎么苦怎么累她都能撑下来。
不过这儿子长大了十多年,她这腰板子直起来之后行事风格大有变化。
没有比发泼来得更加畅快和有效的方式了。
状若癫狂地发泄以前心中压抑,一出声就让人畏惧三分,她也惯用这一招。
同时她这说话的技巧也没忘,言语阴阳,语锋犀利。
就是她这技巧使错了对象,跟同为寡妇的秦淮茹老是这么刺挠,加速这小女人的成长。
本来共度难关的一家子,经受外人的偏见和异样的眼神就够苦难的了,这一家人要是能安稳过两年,同甘共苦、相互依偎的感情自然深厚,一些事儿也会照顾着彼此的感受。
秦淮茹就算在外面难受,最起码家里人理解支持,这人还没被逼到绝路上,什么事儿忍忍就过去了。
为了家人生活她可能什么都会做,后面要是犯了错误,对待自己感情深厚的家人,她自然是心有愧疚,也不会想着抛弃谁。
只不过现在一切都反了。
贾张氏指望着秦淮茹,还不好好对人家,拿她当个外人看,在家里比外面人说得还难听,没人能受得了。
秦淮茹这些天可是和贾张氏学了好多手艺,这会儿贾张氏开始品尝了。就是来得太过突然不容易适应,让她那颗畅快了十多年的心骤然堵了起来。
越想越窝火,贾张氏不敢对着秦淮茹发脾气,只能开口骂外人,“你说这易中海作为院子里面的一大爷,见天儿这么个做饭法,他让外人怎么吃饭?他自己一个八级钳工衣食无忧的,也不考虑一下邻居的感受,就这么做一大爷的?”
“还有易传宗那个饭桶,打头野猪就尽快吃完了,整天闻着这味儿让人怎么吃饭?一顿饭吃那么多,但凡少吃一口也不差什么,拿过点来也能让我家棒梗吃饱,我这孙子正长身体呢。”
秦淮茹心里一阵无语,这是人家的问题吗?
别说他们现在有这关系,就是没现在这关系的时候,人家也没少往这边拿东西。
因为她是个孕妇,还是个寡妇,院子里面的人家就给他们家的东西最多。
她这边疼孩子,分出一半来紧着孩子吃,结果这老婆婆也眼馋,盯着她的那一半。
她一个村子里面出来的村姑,能够吃得了苦,真要是自己吃,就是不吃也行,但是她还得给槐花喂饭呢,这营养差了孩子怎么办?
几个月的功夫,她整个人轻了十五斤,比着当初没怀孕的时候还轻五斤,这时候人的体内可没多少脂肪,她的三围都小了不少,冬天的衣服都进风了。
那边棒梗低着头小脸纠结到了一块。
要是说着外人,他也感觉这话没什么问题。
但是说到易传宗,他心里比较亲近,自然也就会替人考虑,也公正一些,这就让他感觉奶奶的话有点问题。
当然,棒梗也是想吃水饺的,只不过今天他玩得很开心,他心中对易传宗很有好感,也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昂着头不满地说道:“奶奶,那是别人家里的东西,咱们什么都没干,人家凭什么给咱们送东西啊?无缘无故拿人家东西,那不成偷了吗?”
说完棒梗感觉很对,逻辑没有问题,他拿起棒子面的窝窝头开心地笑着,“其实妈蒸的窝窝头也挺好吃的,这回的窝窝头上面还有个红枣。要我,我不想给别人。”
贾张氏被一句话呛得说不出话来,张着嘴看着棒梗有点发呆,反应过来她忍不住责骂道:“傻孙子呦,我这是想着给你弄吃的,你个小没良心的。”说着还用手指头点着棒梗的脑袋。
棒梗被点的头一歪,只是撇撇嘴,这么大孩子认死理,按照他现在的认知,这会儿他感觉自己想的没错。
秦淮茹听到棒梗的话不禁笑了起来,就是这微笑有点苦涩,只能给孩子吃窝窝头加个甜枣,是她这个当妈的没那么大能力。
“妈以后给你蒸窝窝头的时候都加个红枣。”
棒梗开心地点点头,大人的肯定对小孩子是莫大的鼓励。
贾张氏可不会承认自己有错,这孩子是没尝到甜处,不然就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吃到嘴里的时候就感觉香了,脸皮能值几个钱?对错重要吗?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去了怕是要不出来,她也不想自己去拉这个脸,于是转头说道:“你去给孩子要点水饺吃,他们家做了那么多,要点汤来也是好的,我刚才还听见娄晓娥在那儿喊,‘怎么都破了’,一个女人家连包饺子和针线活都不会……活脱脱一个千金大小姐。”
这后面的称呼完全是讽刺,现在这年头哪里还有喊千金大小姐的?
秦淮茹端坐着吃饭没有去要的意思。
让她去要?
要是两人没发生什么关系的时候她能去。
左右不过是丢点脸皮的事儿,还是院子里面的邻居,也没那么不好说话,说两句好听的,人家给就给,不给就笑嘻嘻的过去。
但是这会儿,那儿坐着的是她傍着的人。
她这时候过去,娄晓娥可还在那里呢。
场景不合适,多少有点儿要挟人的意思。
要是一大妈那边再不愿意,平白着让她男人难做。
有什么东西私下里要就是了,她这男人百十块钱都愿意给,一顿饺子能值几个钱?
再说这怎么要也有门道,不能缺什么就开口直接要,仗着两人有情儿理直气壮地换东西,那太伤感情了。
她只需要说事儿将清楚自己的现状,心疼她自然愿意帮忙,主动起来,这人就没有任何心里障碍。
贾张氏见秦淮茹这无动于衷的样子就恼了,好啊,现在连孩子的事情都不重要了,这是真在外面有了人,准备继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