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有种日了狗的感觉。
区区一黄口小儿,无名之辈,非但武艺超绝,甚至还精通兵法,胆子还奇大无比。
只率数百骑便敢冲他八万人的营寨,这是正常人能干的事情?
可偏偏还就让他给干成了,甚至一路屠戮、如入无人之境, 据现在事后清点,光阵亡者就有一万七千多人,受伤的、杀散的更是不计其数……
对方只有八百多人啊,平均没人要杀二十个、打伤五十个,就算是瓦岗军排队站在那里让他杀,他也得杀到刀卷手软吧?
可是……
即便是事后将总部撤到这四平山来, 李密都仍旧还是没想通对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这完全就不合常理!
自上瓦岗以来, 他还从未遭逢如此败绩,此时在中军帐中真是越想越气,再思虑后果,如今锐气受挫,倘若占尽如此天时地利人和,这江州都拿不下,难道还当真要听徐世绩的建议,跋山涉水的西进去取洛阳?
这是已经送到了嘴边的肥肉啊,怎么甘心?
可这宇文成都却又实是无人可敌,八百杀散八万,瓦岗军上上下下如今已经是谈之色变,军中甚至一夜之间便已开始有流言四起,说这宇文成都是什么金翅大鹏转世,非凡俗所能敌……
李密越想越郁结,狠狠一拳砸在面前的桌案上,险些将那桌案砸断,却见军帐外突有一人此时进来。
看到李密锤桌,那人先是一怔, 随即笑了起来:“胜败乃兵家常事, 首领不可丧志啊。”
李密抬头一看,却见是徐世绩。
此人非但足智多谋,也是瓦岗元老之一,即便李密亦不敢怠慢,赶紧站起身来,拱手说道:“让先生笑话了,先生可查出了些什么?”
“有硫磺痕迹。”徐世绩笑着摸出一个小包袱,将里面一些泥土倒出,洒在桌面上,只见那些泥土微黄,干燥且硬。
李密皱起眉头:“这是何意?”
“鬼神之道,凡过之处,往往都会留痕。”徐世绩指着那些干燥微黄的泥土说道:“我勘查了败军起始之处,这些泥土便是从那里挖来的,这是有人在那里使了道家幻术,我也询问了营寨士兵,说是当时突见无尽的天兵天将来袭,天雷滚滚、莫可挡者, 所有人都被吓坏了, 于是未曾交锋,被吓得只顾着跑,且将这惶恐散布到了各营中,以至兵败。”
李密问道:“如此说来,并非那宇文成都天下无敌?”
“实力固然是有的。”徐世绩笑道:“否则何以连败单雄信、秦琼、程咬金三将,且还能与罗士信杀个难解难分?但要说天下无敌,却未免太过夸张,正如当年张文远,虽有威震逍遥津之威名,可那是天时地利人和各方面的因素所影响,而并非一人之故,甚至……”
“甚至什么?”
“我感觉他此前能力败三将后再战罗士信,这其中说不定也有法术之助。”徐世绩说道:“如今我大军兵峰仍盛,昨日虽败,但收拢败军后,其实也就只有两万左右的伤亡,无损我方根骨,最大的问题只是士气。”
“先生可有妙策?”
“宇文成都新胜,此时正是气盛勇猛之时,我等可命各寨加紧防守、闭门不出,不与他接战,待两三日后休整完毕,再差罗士信去单挑宇文成都,我看他二人武艺其实在伯仲之间,若能得胜,必可提振我方士气,一举扭转乾坤。”
李密皱着眉头:“先生不是说那宇文成都会妖法道术?若是再以此赢了罗士信,却待如何?”
徐世绩笑道:“我年少时曾与魏征一起修习道术,倒也颇擅一些道家破解之法,届时明面上是宇文成都与罗将军之战,暗地里却是我与对方法师斗法之时,必使尽浑身解数助罗将军功成!如若不得胜,此时便需做好退路,仍旧按原定方针,放弃江都、转攻洛阳,掌住长江水利要害,则进可进取天下,退亦可稳守,与东边分庭而立也。”
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要转攻洛阳,虽说这是原本就定好的计策,但毕竟江都眼看已经快要到手,拿下这里可就是一战功成、彻底灭了大隋,却偏要被迫舍近求远……
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徐世绩和罗士信身上了,但愿坚守之后,这两人果真能力挫宇文成都,重振三军士气,将江州一举拿下吧。
他点了点头,正要应承,却突见军帐四周风起,吹得那帐底掀开、猎猎作响,又听闻门外有惊呼声。
两人暂停讨论,正要走出帐外看看,却听有军士来报说:“报首领!适才突吹一阵邪风,门外的帅旗被那风给吹断了!”
李密心里咯噔一声,顿时就有不好的预感,问徐世绩道:“此兆主何事?”
徐世绩掐指一算,皱起眉头:“今日恐有人劫我四平寨,来者有万夫不当之勇……”
“定是那宇文成都!”李密怒道:“庶子实在欺人太甚!”
话音刚落,门外又有探子来报:“报!东侧老林中有隋旗招展,能听人言马嘶之声!单首领称恐是有敌军靠近,人数不少于万人!”
“从正面袭来,还故意让人发现?必是疑兵。”李密一声冷笑,吩咐道:“烦劳徐先生跑一趟,令东侧单雄信不可亲进,只紧守即可,需防……”
话还没说完,又有人来报:“报!西侧渡口突有隋军大队船到,如今已占据渡口,似是想从后方袭击我军!”
“果然不出我所料!宇文成都必在这渡口中也!”李密笑道:“令秦琼、程咬金各领一队兵马,自西南绕山路而下,走小路自渡口侧方出击,令罗士信前往西侧守军寨门,先紧闭不出,待看到秦、程二人兵马时,方可出寨夹攻,必破之!”
他前后各自交代下去,却又听有人来报说:“报!宇文成都率三千骑兵飞袭白马营,如今白马营被困,诸将不敢出战,请求援助!”
“只围不攻?”李密一声冷笑:“不过是疑兵之策,便是那宇文成都只怕只是假的,想调我大部队疲于奔命,致使四平山空虚……哼,一个假宇文成都便能将他们吓成那样,让信鹰传讯过去,命白马营坚守不出,待我破掉宇文成都的主力,再救援不迟!”
“报……”
军情如火,十万火急。
门外的传报声此起彼伏,军中也是调动频繁,到处都能听到兵马奔跑声、呼喊声,长官的调动声、吆喝声。
冷不丁的,突听得几声惊呼,有人喊道:“那不是我们的人,是贼人!拦住那队骑兵!啊!嚯嚯嚯……”
这是那种一箭封喉,喉咙冒血泡的声音。
李密正在与翟让、王伯当、魏征商议如何布局反扑,可这声音来得既突然、又极近。
想那喉咙冒泡的声音都已经能听见了,还能远得了?
那是哪来的敌人?
此时李密心中陡然一惊,众人皆下意识的拔剑在手,魏征大喊道:“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