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淡
和彣宇一起杀降后,楚暮被杖责了八十军棍,加上之前的违抗军令,二罪并罚,贬成了帐前庶卒。为此,他一直不能释怀,郁郁不乐,接下来的作战并不积极,前番景文冲锋已至眼前,就在不远处船上的楚暮也没护主解围。
他对忘川谈不上有多忠心,对流云也多有龃龉,更谈不上有什么匡世救民的宏愿。他投奔忘川也并非有多情愿,他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生逢乱世,占山为王干过了,打家劫舍做过了,实在是没什么可以做了,看好友彣宇做什么,自己索性也就跟着了。一来发现,军营的烽火狼烟刚好适合自己。对他而言,什么都在其次,自己活得舒坦才是最重要的。
此刻他站出来,一半可能是因为想起了彣宇与忘川的情分,另一半则完全是为了出个风头,告诉你忘川我行!看着昨天景文出彩,正羡慕嫉妒恨,这不,机会来了!
他大喝了一声,一把推开船舷边的协领。圆睁豹眼,面目显得更加狰狞,突然的发作吓得船上众军士目瞪口呆。随即,楚暮干脆忽略了协领的职务,命令在自己的船头挂起几尺白布,上书八个大字“旁人不问,唯诛宇贼”。这意思就是说,老子只找凌宇算账,无关人等都闪一边去。奇怪的是,船上的人被他这么一弄,还真都听命于他。
在景文上演好戏后,楚暮的续集开始了,他率领自己的战船冲向敌阵。此时正是忘川败退的时候,所以他的攻击格外突出,一顿乱打乱撞下,忘川借机稳住了阵脚,得以能够撑得下去。
不过楚暮的冲锋方向并不理想,与景文的有勇有谋不同,他不是谋定而后动,而是一时头热,血气上涌,哪里人多就冲向了哪里。
勇则勇矣,自己也吃了不少亏,身披十余伤,这就是名将之勇与匹夫之勇的区别。
百万军中如何取上将首级,谈何容易。这种作战方法有几个特征,首先,要具备突然性,你不能对对方军队喊话,我要来杀你们主将,准备好。这样是不行的,需要趁其不备。其次,要看得准,不能往人堆里冲,要专朝人缝里打,也就是所谓的结合部。最后,速度要够快,还要具有一定迷惑性,让对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才有可能大功告成。
景文就是具备这些条件的人,他深谙兵法,能把握时间和机会,所以可以给忘川猛烈的打击。而楚暮左冲右杀,虽然扰乱了烟阳军的进攻,但无法接近凌宇,自己还被团团围住,性命不保,却也相当悲壮,身中数箭,还拿兵器左劈右砍。凌宇的士兵也暗暗吃惊。
无论如何,楚暮的攻击给了忘川军支持下去的勇气和时机,让他们等到了决定胜负的时刻。
在不断的对峙中,忘川意识到,这样下去恐会全军覆没,也正在此时,流云的旗舰赶到了。他随即向忘川建议:凌宇水军的船只太大,正面对抗实在没有办法,根本无法打败他们,转攻两侧。
忘川立即命令战船分成两半,自己和流云各领一队,冒着被从中间隔断的风险,集中所有力量,猛攻凌宇的船阵两侧。
虽然变阵时,忘川军中那些在凌宇主攻方向、没来得及调整、速度慢的船只几乎都被击沉,但这一变阵很快收到了效果。由于凌宇的战船由于连在一起,两侧被击沉的船很快拖累了紧邻的船只。铁索固定得十分牢靠,一时无法解开。绑在一起的战船是既不能加快速度,也不便调整方向,一连十,十连百,忘川加强攻势,重点攻击,一艘一艘攻克,而凌宇船阵中间的战船对外围两侧的战斗只能望洋兴叹,鞭长莫及。
彣宇率军从两侧涌上敌舰,开始了白刃战的争夺。
此时的凌宇正在旗舰舱中,看着妻子的画像,思考战胜后烟阳王会如何处理他的这个大舅子。突然士兵慌乱地跑进来,大喊道:“将军,大事不好!”
凌宇心知不妙,不等士兵说完,立刻出舱察看。
他最先看到的是战船上白刃相接的士兵和抡圆了膀子的金甲将士。已是黄昏时刻,天上残阳如血,船上血流成河。士兵们的血水染红了船舷甲板,壮阔的海面变成了人间炼狱。此时的海面喊声杀声一片,火光映天,血水横流,士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凌宇明白,他要输了。
也许是如血的残阳把海面映上了红晕,或许是火光把海面烤成了深红,抑或是鲜血把海水染成了暗红。在这片可怕的红色中,两万多人手持刀剑,拼死厮杀。他们彼此并不认识,也谈不上有多大仇恨,但此刻,他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