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过早餐,何塞乘上马车,跟随玛丽一起出门前往王都城外。
按照惯例,从瓦尔廷根前来的使者都会从南斯的东门入城,经由平民区、贵族区,在接受市民的朝拜之后到达王宫,与国王会见之后再前往一河之隔的教区休息。
这一连串的形成象征着他在世俗阶层的由下至上,在到达凡间的顶层后投身更高层次的圣光所在,意味着教廷地位的至高无上,纵使世俗的一切相加后与之相比,也难以逾越。
何塞坐在马车之中,看着城门内侧不断涌动的人影,眼神之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愕和几分担忧。
挤在城门口街道两侧的大多都是贫民窟中的住民,这些人都是王都社会阶层之中最下层的存在。他们的生活大多拮据甚至堪称贫困,一天的辛勤劳作只能为自己一家人挣来第二天的餐费。
对于他们而言,哪怕断工一天也可能会带来相当可怕的结果——他们会无法得到第二天的餐费,导致第二天饥饿难忍,失去工作的力气。而无法工作又会让他们继续挨饿,直到这恶性循环积攒到难以承受的地步,最后酿成悲剧。
所以就何塞所知,哪怕是神圣之日,这些贫民也在拼命劳动,丝毫不敢有半分懈怠——这举国欢庆休息的日子对他们而言倒也不坏,毕竟能休息的都去休息了,剩下的工作岗位和工钱总会多一些。
然而就是这样连过年都不敢停止工作的贫民,却能在瓦尔廷根使者到来时放下手头的工作,集体涌上街头。哪怕是冒着踩踏事故的危险,也要拼命向前挤,只为能够更早一些看到“天国使节”的马车,得到那虚无缥缈的圣光赐福。
这让何塞的心中忍不住有些微微发冷。
虽说这世界上的神圣教廷并没有大肆侵吞世俗的权力,对于亲手管理凡俗王国一直相当克制,但明眼人都能清楚地察觉他们对于世俗的影响力几乎有多大。
何塞甚至有理由相信,如果教廷愿意,他们绝对有能力在短时间内颠覆大陆上任何一个王国的政权——毕竟“圣光永世庇佑凡人”的话语,哪怕是乡间的农夫都能随口说出来几句。但王国的律令和税收政策,却往往在到达掌管乡镇的小贵族手上时,就已经打了不知道多少折扣。
当然有能力归有能力,但不到万不得已,瓦尔廷根显然也不会把事情做绝。
毕竟他们对世间诸国的掌控建立在圣光普世庇佑的前提,以及千百年来积攒下的公信力上,这些力量是瓦尔廷根除了强大到恐怖的超凡力量之外最大的本钱。
可一旦他们谋划颠覆一个王国的政权,那么大陆诸国必然会惶惶自危,哪怕是再倾向圣光的国家也不免会有兔死狐悲的想法。到那时候,想让各国王室继续维持圣光在国内的原有地位显然会变得困难不少,千年来积攒的公信力必然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等到那时,大陆诸国必然会明里暗里共同反对瓦尔廷根,虽然说这屹立在大陆极东的“地上天国”并不会畏惧大陆诸国,但如果真的走到兵戎相见不死不休的地步,显然是双方都不会接受的结果。
所以也正是因为这种想法,加莱的王室才敢于明着暗着“挑衅”瓦尔廷根的权威吧。
想到这里,何塞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忽然有种“知道爹妈不会揍死自己所以疯狂上房揭瓦搞事情的熊孩子”的既视感?
“你在想什么呢?”玛丽的声音忽然在马车外响了起来,身穿骑士劲装的公主殿下催马向马车这边靠了靠,小声问道,“想笑不笑的样子,看着怪阴森的。”
“额......没什么没什么。”
何塞连连摇头,可不敢把这些话说给玛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