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哥瞪了他一眼,又撑不住笑了,“朕知道你惦记你老师,不用这么刻意谨慎。”
沈瑞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跟这个时代的人比起来,他还是始终没法把忠君思想放在首位。
说起胜利,谈话的气氛就松快了许多,寿哥笑指沈瑞道:“朕原就觉得你功夫不错,现下瞧你这般关心战事,不若在锦衣卫里与你找个官职,早早同你老师一道替朕剿匪去吧。”
沈瑞苦笑道:“我虽也有些浅薄武艺,于排兵布阵上却是一窍不通,不过匹夫之勇罢了,岂不误了皇上的事?皇上还是许我好好走科举之路谋个出身吧。”
寿哥掰着手指算了算,又叹气道:“你上次要是中举了便好了,如今等出孝再考,朕还得等上几年才能用你。”说着又瞪眼睛道:“你可要好好读书,一举过了殿试。要不然,三年再三年,朕可没那耐烦等你!”
沈瑞也玩笑着躬身长揖,道:“学生岂敢给陛下丢人。”
“哈哈,说的好,”寿哥大乐,从座上站起,负手走了两步,一派威仪模样道:“勿要丢朕的人。”
沈瑞都无奈了,佯作喏喏应了。寿哥嘻嘻哈哈笑了起来,只当玩笑带过。
其实寿哥心底还是颇为遗憾,沈瑞若是这会儿就是个官儿就好了,自己手里信得过又用得上的人着实太少了,阁臣、太监、勋戚各有各的心思,嘴上谁不说忠君,眼睛只盯着权势。
从他向高文虎挑破身份那一刻起,就已是打定了主意要培养自己得用的重臣了。
沈瑞原就是他宫外的朋友,又是杨廷和的女婿,自然也是好人选。所以寿哥此来,不光是要来问清楚宁藩那桩案子,也是想试探沈瑞是否可用。
又踱了几步,寿哥已到了沈瑞近前,在他身侧坐下,盯着沈瑞道:“沈瑞,依你先前所说,祸乱松江的水匪约莫千余人,剿匪也剿了千余人,你看,这水匪可是剿灭殆尽了?可否班师回朝?”
这便有了考较的意味,沈瑞虽不知小皇帝这是在进行心腹重臣入门考试,却也不会放弃这样好的表现机会,何况还是要为老师王守仁多争取一下的。
当下沈瑞斩钉截铁道:“太湖之大,所容匪寇绝不止千人。我虽不通兵事,但按常理,也当乘胜追击,平荡太湖。勿论是真匪,还是什么人别有用心,都当彻底剿灭,以绝后患。”
其实按照单纯的盗匪来论,太平年间,千余人的水匪团伙已是不小了。但若是想到太湖是宁藩养兵之地,宁藩既有反意,就不可能只养千余人那还不够给动辄几十上百万的朝廷军队塞牙缝的。
这种时候不趁热打铁一举端了他的水寨,还留着日后造反不成。
然寿哥却道:“如今宣大也在用兵,平荡太湖耗费弥多。”
沈瑞心思电转,还是决定照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先道:“我不通刀兵事,只有些粗浅的想头,若是不妥,还请皇上恕罪。”
见寿哥点头,沈瑞又道:“太湖用兵皆出自南京,并不影响边镇战事。至于粮饷,既成水寨,总有些屯粮养着全寨人,况且这群强盗刚从松江劫掠一番,寨子里当是钱粮丰足,依我浅见,竟不需耗费国库丝毫,皇上将所剿钱粮恩赏几成与大军,便可就地补给,继续深入太湖剿匪。”
以战养战的法子也不新鲜。
原则上,剿匪所得应上缴国库,不过哪个会傻到把所有战利品都上缴的,从将军到兵士都会私扣些东西就是了。
如今不过是化暗为明,以赏赐的名义,让他们就地补给罢了,也缓解了朝廷负担。
寿哥却依旧摇头道:“书生之见。朝中怕有得吵,此例一开,往后剿匪杀良冒功的怕就多了。”
沈瑞倒还真没想过杀良冒功这种事考虑在内,他微微皱眉,道:“可不可以作为特旨,只破例这一次。这次也却有特殊之处,一则,若某人是有心,想那豢养水匪之所在当是相对隐秘,不易为人所查才是。那周围便应少有人烟,大军进剿,误伤百姓的可能不大。”
说白了,宁藩不会傻到把私兵放在朝廷眼皮子底下的。
寿哥眼神闪了闪,却并未开口。
“重要的是,张永张大人是皇上信得过的大伴,”沈瑞肃然道:“而我恩师王守仁,人品高洁,皇上亦是知人善用,方使他配合张大人。相信他们定会约束部下,秋毫无犯。”
寿哥一扬眉,“这话与朕说,行。如何说服内阁?”
沈瑞直视寿哥,认真问道:“皇上可曾想过养一支水军,以防‘倭乱’再起?”
寿哥眼睛微眯,嘴角抿成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