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四年七月十九,神出鬼没的张献忠突然率兵大举围攻洛阳。洛阳百姓的平静生活立刻被打乱,家家关门闭户,谁也没心思出门闲逛或是做买卖了。
朱由检隔着客栈的门缝向街上望去,只见一队队的官军从营地中开出,急匆匆地分别赶赴东、西、南、北四座城门。不过这些士卒人数虽多,却显然很久没打过仗,个个面露惊慌之色,有的连兵器都拿不稳。众人看了皆有些担忧,不知道这样的官军能否挡住张献忠的部队。
不多时,四面同时杀声震天,显然流贼已经开始攻城。朱由检等人是见过大阵仗的,知道流贼声势虽大,但战斗力却比较一般,尤其不擅攻城。洛阳城中的守军人数又不少,一时半刻是不会城破的,因此倒还把持得住。而客栈中的其他人,却早吓得面如土色,缩在房中不停地念佛。
只有红娘子满不在乎,片刻不离地跟在朱由检身后。见朱由检愁眉不展、一言不发,红娘子也不敢出言相问,只是默默地随着。
“为什么听不到枪炮声?”朱由检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忍不住忿忿地道,“难道官军都被吓傻了么?”
“可能是守军没有鸟铳和红夷大炮吧。”戚美凤道。
“怎么可能?”朱由检讶道,“洛阳是九朝古都,中原重地;现在虽然不是都城了,但福王在这里就藩,朝廷肯定还是很重视的,从这么多的官军就能看出来。怎么会不配备火器?”
“配肯定是配了,但能不能用就不好说了。”戚美凤也蹙眉道,“官军之中,辽东边军的军备最好、粮饷最充足,其余边军次之,内地守军又次之。像洛阳这种地方,承平日久,多年未经刀兵,军械应该很长时间没有更换了。火器这种东西,是越用越不容易坏;若长时间不用,则极易生锈报废。”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喊杀声稍稍减弱,却见城门方向退下来大批伤兵。他们有的互相搀扶着尚能走动,有的则只能躺在担架上被人抬着走。更有数十人已经在战斗中阵亡,虽躺在担架上,仍然双目圆睁,死不瞑目。再往身上看去,无一例外全是箭伤,有的竟身中二十多箭。
朱由检是指挥过守城战斗的,自然知道攻方向城上仰攻极为不易。如果想压制住城头的弓箭手,至少需要三倍以上的优势兵力才行。而眼前这些守军居然被射成这副模样,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流贼的数量太多了!
朱由检心中猛地一沉,更加忧心忡忡。戚美凤只得宽慰他道:“请您勿忧,守军的伤全是箭伤,说明至少流贼还没能攻上城头。”
“照这样下去,攻破城池是早晚的事!”朱由检郁闷地道,“看来咱们得做些准备,万一城破,就是拼了命也要冲出去!”
到了中午,流贼依然冒着酷暑继续猛攻,官军的伤亡人数也在急剧上升。不过细心的李贞妍发现,这些“伤兵”中的很多人根本就没有伤,他们身上的血迹都是故意涂抹上去的。
“这怎么回事?”朱由检诧异地道。
“他们这是诈伤,”戚美凤冷哼一声道,“受了伤就不用继续守城了。”
“该死!”朱由检大怒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当兵不就是打仗流血么?这和临阵脱逃也没什么区别,怎么就没人管管?”
戚美凤叹道:“按军规十七禁五十四斩,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可是您看,这些官军里还有些是军官,他们尚且贪生怕死,又怎能号令士卒严守军纪?”